只是,他那里知道这茗雅儿心里正如初恋的少女一般,转动着那患得患失的念头。他说完话之后,见茗雅儿的手不乱动了,便把目光又投回到了下面。
在那里,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走了出来,先是走到台前盈盈一福,然后便回去坐到了那台上放着的一把椅子上。此时,下面虽人头攒动,却已寂然无声。
这女子坐回去,抱住了琵琶,然后那曲子便从她指尖流淌出来,这便是每次开演前例行的开场小曲了。
只听那女子唱道:“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陈羽听出这竟是一首柳三变的词,不由得暗自摇头,那茗雅儿正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听?”
陈羽小声道:“非也,这柳三变的词妙则妙矣,却失之于俗,说起来倒是不适合放在柳苏两位大家的琴歌之会前面的。”
茗雅儿闻言肃然起敬,心道这冤家果然是一个胸中自有丘壑的人物,不由得那心中爱意愈发的浓了。
要说这天下最奇妙的物什,便是这女子的心思,有时候瞬息万变,有时候却又坚贞的紧,她们一旦认准了什么,那便是撞了墙也不愿回头的。现下这茗雅儿便恰恰是入了后一条路了。他一开始认准了陈羽,然后便开始在自己心里美化他,只将他想的非但是人间少有,就连天上都不多见那般好,而陈羽的一件件举动又好不好的为这种美化提供了依据。于是,在陈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被茗雅儿想象得比那天上神仙都要崇高几分了。
这又是为何?须知,对于一个阅尽沧桑且又性子高傲的成熟女子来说,等闲男子已经入不得她眼了。那么,难道说陈羽便真是一等一的杰出么?倒也不尽然,这关键是陈羽占了两桩大便宜。
其一,陈羽风华内敛,这自然是他多年蛰伏练出来的本事。再者说了,他现在要说也活了快四十年了,那心思自然是成熟的紧,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一股成熟的气势。
其二,这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句话里的后一句便是说的天下女子没有个不喜欢俊俏小郎君的,陈羽偏又生得仪表不俗,自然也就有了令女子倾心的资本。
要按说,这两样里任何一样都还不足以让那茗雅儿一眼就爱上他,可是难得的是,这两样好处都同时出现在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上,这就不能不让天下的女子们眼晕了。
陈羽若只是年轻有卖相,又有些小本事,再加上会说些好话儿勾搭女孩子,那绮霞这等阅世不深的女孩子喜欢上他是正常事儿,可是到了茗雅儿这里却又不吃这一套了,因为她要找的是一个能给她安稳一生的依靠,稚嫩的少年郎如何能行?可陈羽这少年郎却是透着一股子沉稳,一看就让她觉得安心,这样子两下里一拼凑,便简直是为她茗雅儿量身打造的好郎君了。
茗雅儿这厢偎在陈羽怀里胡思乱想着,过了不一会儿,那台上小曲儿唱完了,下面一阵喝彩声,然后那女子鞠了一躬退下了台去,众人便都屏住了呼吸,那胡大海此时也已然正襟危坐,果然,苏小小登场了。
苏小小,果然人如其名,生得袅袅娜娜,极是小巧,且看她身子娇弱,就称扶风弱柳也不为过。只是,这一种纤弱之美,配上她那明丽的瓜子脸蛋儿,精致秀美到极点的五官,倒真真是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她走上台来鞠了一躬,先是对台下笑了笑,然后樱唇初绽,那声音便如潺潺流水一般,煞是好听,“多谢诸君前来捧场,今天有幸请到柳姐姐来我这倚云楼抚上一曲,真真是荣幸之至,小妹僭越,便先为诸君献上一曲,以此略表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