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乃是天府之国,粮价低就不必说了,便是洛阳这等地方,因为很方便的就能从河东道乃至江淮之地获得米粮,因此,虽然洛阳乃是东都,粮价却也不高,一石米不过两百多钱而已,若是遇到丰年,江淮的米粮下来之后运抵洛阳,米价甚至都能跌落到一石米不值两百钱。
但是长安的粮价,却经常的保持一石米四百钱以上,有些时候,比如去年,整整一年关中地区雨水连绵,直接影响了庄稼的收成,也就导致粮价更高,年前的时候,就在长安东市,粮价甚至已经高达五百多钱一石!
漕路不通畅,长安的粮价就居高不下,粮价高,利润就大。
从洛阳往长安,是进入关中的主要粮道,先水路,再陆路,运费很高,但是哪怕再高,在这种高达一倍甚至更多的差价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面对三门天下险,朝廷要顾忌着声望,害怕死人,害怕激起民怨民愤,甚至害怕给写进史书里让后人唾骂,所以虽然谁都知道关中缺粮,但漕运的规模却仍是一直都大不起来,可地方上的商贾们却不会害怕这个,只要利润足够,天下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因为动辄牵涉到人命,所以除了官方的漕运之外,对于民间组织的大规模运粮入长安,官府一直查的很严,但是,不管你查的有多严,总会有一些特殊的人物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其中洛阳周氏,就是最大的私粮贩子。
据李曦所知,这周氏走通了太子李鸿的门路,一边自己派人在江淮等地直接收米组织往洛阳运,一边打点沿途官府,同时,他们直接花钱买命,喊出口号来,只要死在运粮的路上,一条命多少钱,然后便大规模的往长安运粮食。甚至于,据说他们周家的粮食还可以沿途借用官府的仓库来暂存,可以说,一路通畅的很。
当然,周氏运粮的规模再大,在面临长安一百多万近两百万人吃饭问题时,仍是显得微不足道极为渺小的,他们除了用人命往里头填,借着长安的高粮价挣到一笔笔大钱之外,对于长安粮价的抑制作用,几乎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但即便如此,他们毕竟还是把粮食运到长安去了,也因此,除了像李鸿这等与他们有着特殊利益牵扯的人之后,朝中还是颇有一些人支持他们的。
据裴耀卿说,前些年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干脆就上奏折建议,彻底放开民间运粮的口子便是,幸好玄宗皇帝心里对于这运粮过程中的血腥了解得很,他不想留下千古骂名,所以当即就把这份奏折给扣住了,从那之后,这议论才逐渐消散。
既然建起了江淮转运使司衙门,既然就任了这个江淮转运副使,管起了漕运这一摊子,李曦自然是希望这条血腥之路就此停下,但他心里也明白,只要漕路一天不通畅,只要长安的粮价一日不落下来,这桩生意就总会有人去做的。
或许自己可以把周家给打掉,甚至这样还可以捎带着断了太子李鸿的一条财路,但是,周家打掉了还会有李家、王家、赵家之类的冒出来的。
所以,这种治标不治本,还容易惹来争议的事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必要去做了。
无语地看着下面的激流,还有偶尔闪入眼中那些在激流之中起伏着或上行或下行的船只,看着他们在湍急的水流冲击下惊险万分的避过三门天险的过程,李曦久久无语。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众人,指着自己身后的三门峡,大声道:“在长安的时候,裴相公和魏岳魏大人都说过,要想修一段漕渠取代这三门天险,很难!但是不管有多难,这一段漕运,咱们非修不可!”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沉谨地点头,柳荣又探头往下看了一眼,转过头来,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黄河北岸,大声道:“南边比北边还要险要,依我看,咱们可以先在北边修一条陆路,这大河的水很大呀,水流也很急,恐怕漕渠不是那么好修的,有了一条陆路,咱们就可以先绕过这一段河道,慢慢的去想办法修漕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