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姚端等人站起身来,一副如临大宾模样,费伦笑道:“陛下的话是交待给我,我才是依着圣命行事,诸位将军就不必如此了。”
他站起身来,指着帐内一角的沙盘木图,正色道:“麟州紧靠长城沿线,与夏国毗邻,折家将镇守三州多年,战事多半在此,对辽国用兵不多,倒是与夏人打了不少恶仗,这些事,诸位将军想必比我清楚?”
这帐内诸将,除了张宪之外,全是大宋西军出身,在金兴辽亡之前,年纪稍长一些的还在与夏人交战,对宋夏战事如何不知。
当下由姚端答道:“折家祖籍云中,是当地大族,自折从阮时,就是石敬塘的节度使,镇边大将,为国家抵抗契丹,我太宗灭汉前,折家既不归汉也不归宋,民间称折王,后来太宗灭汉,折家便举家归顺,为大宋世镇三州。民间话本里的佘太君,其实就是折杨联烟,共抗契丹。两家世出名将,然而杨家经常断代,而折家名将不断,不论是打契丹还是打西夏,都是比不吃亏。人称:家声著河北,忠勇冠山西。”
他正讲的兴起,费伦却是插话道:“可惜出了个折可求。”
“正是如此!”姚端的脸涨的血张,怒道:“折家,种家、杨家,刘家,人称西军四大家。这几家世镇河东、关陕,都是忠勇传家,怎料到得种家这一代,折可适不幸早死,折可求成了家主,打仗也还是个样子,怎料想折可求这个败类,为了儿子被女真人抓为人质,就这么降了敌人,折家百多年的名声,全毁在这一个人的身上。”
张宪也接口道:“折可适何等英雄!骑射智略无所不能,夏兵十万入境,折可适以八千兵迎战,大破敌军,赴涧死者无数,河水为之断流。可惜英年早逝,让折可求这种无德小人做了折家的家主。好在折可存、折彦质都继续为大宋效力,可以不堕家声。”
话说到这里,帐内各人都是掐尖子的人精,已经隐隐觉得,皇帝和费伦眼前此举,必定不是下令去强打麟府丰三州,而是别有办法,所以才如此诡异行事。
费伦待各人说完,才又接口道:“你们想的不错,折可求确实该死,不过陛下提起此人,也很悯然。大丈夫战死疆场死则死耳,敌人抓他一门老小威胁,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有一时糊途的时候。陛下说,他投降朕不怪罪,怪就怪他降后一心为金人效力,为虎做怅,晋宁军和延安府若不是他折家鼎力相助,金人没那么容易拿下。朕不取他的,就是这一点。”
姚端冷笑道:“他开初投降是不愿意,降了之后颜面大失,反而要在新主子面前竭诚效力,以挽回威望颜面。其实折家为大宋效力百年,岂是这样就能坐稳家主的位置?我听说,这几年来,折家内乱不断,都是折可求铁腕压了下去,嘿,若是我擒了此人,非得先让他对着太宗皇帝的御容和折家历代先祖面前先谢过罪,然后再斩他。”
“你说的第一句是对的,折可求投降,并非本意。陛下的意思,就是要从这一点着手。早在金兵动作之前,陛下就有先手,派了人去麟州与折家接洽,几个月下来,折可求已经心动,陛下要赦他的罪,对他攻打晋宁军和延安府一事既往不咎,只要阵前反正,便可复他折家昔日荣耀。”
他竖起手来,止住要说话的姚端,正颜厉色道:“陛下赦书有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请诸将军慎思之。”
其实各人憎厌折可求,十有八九倒是为了自己撇清,当日不但关陕,全天下大局都是糜烂,场中各人,除了寥寥无已的几个人外,多半都未必是没有过投降的心思。今日这费伦转述皇帝的话,却也是正击中各人心里,却教人再也做声不得。
第81章 兵临城下
“各位将军好生体会圣意,姚将军,末将也知道贵部很是疲惫,康将军回到长安,言说平阳战事惨烈,虽然久历战阵,也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不过当今战事焦灼,潼关那边也是一日数战,每日关城左近,都得拖走过千具尸首,敌人越是在潼关一带狠打,就说明他暂且抽不开声,或是害怕咱们分兵河东,所以陛下与枢府会议后,都认为河东战事最为着紧,只要打下太原,得回云中,沿长城一线,敌人想要寸进都是困难,而太原形胜之地,往东就是太行群山,得此战略要地,又可危胁河北,又可援助京东、京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