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伦又矜持一笑,与张宪姚端二人一起行进,边走边又道:“陛下听闻我讲完宜川和龙口之战,再说起平阳战事紧张,先是欢喜,又是动容。只是连声说道:姚、张二人,诚忠义果敢又有智谋之士,朕只道天下有韩、杨、岳、吴氏兄弟是良将,今日方知我大宋兵多将广,良将如云猛士如雨,诚非虚言。告诉姚、张二人,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朕知他们。”
这一番话,却又比适才封赏的话,更令姚端与张宪动容。
张宪还罢了,只是得意自己名声上达天听,姚端心里却是明白,所谓“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才是这段话的重点,费伦在皇帝面前,想必也曾言说姚端所部与张俊的龃龉争执,而皇帝所言,自然是让姚端且先忍让,有什么事将来再做处断。
想到皇帝千里之外,还关切自己所受的打压,妥善处置,姚端只觉眼眶发热,差点儿流下泪来。
这么些天所受的委屈与不公,只在这几句话里,便已完全得到了交待。
费伦边与张宪应和,一边斜眼去看姚端,待看到姚端听闻自己转述皇帝话时的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当下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却是故意不理姚端,仍是问着张宪自己走后战事情形。
待各人回到营中大帐内,平阳战后的首尾费伦已是尽数了然。
他虽然坐在姚端下首张宪对面,各人却都只拿眼看他,等他说话。
姚端此时心情平复,拿眼去看费伦,只见他半边脸在暗处,下半边脸被光线笼罩,虽然几十人等着此人说话,他却是脸色如常,并没有丝毫异常。他心里暗赞,这费伦倒不愧是皇帝亲手调教,行事风范,已经是大宋将领中掐尖子的人物。
费伦却不知道姚端正在心里忖度着他,进入帐内只是稍一沉吟,便笑吟吟开口道:“张俊张大帅的军令来了,倒和末将奉着圣命布置给姚将军的差使,一般相同。如此一来,这倒省了不少事。”
姚端霍然起身,向着费伦问道:“陛下有诏令,还是枢府有命?”
宋朝制度非比后来的明清,在用兵和政务上,并不是皇帝直接下诏就可以,政务要经过政事堂,军务则要经过枢密院,手续繁杂,若是要拜大将出征,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皇帝尽可以颁发阵图来约束,但自靖康二年后,就连赵构也不会这么行事,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已经非与往日可比。
眼前费伦的意思,却明显是说皇帝对军务有所部置,如此一来,其实是将枢府抛开一边,却也难怪姚端动问。
费伦连忙摆手,向着姚端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并不是陛下的正式诏命,只是事情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并不从枢府下正式的诏书军令。”
“哦?请费将军代传圣命。”姚端却并没有随着费伦的话而放松下来,正如对方所说,事情越是机密,则可能越是难办。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退缩却是万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