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桧倒退离去,赵桓亦是站起身来,步到房前檐下,抬头展望夜空。
空气清冽干躁,是典型的西部的初夏天气,此时的甘陕大地,已经不复是秦汉时沃野千里森林遍处的模样,黄土地,干裂的山谷,废弃的城池和贫苦的村庄,关中大地,已经不复汉唐之盛。
东南平定,赵构也必定会死在秦桧和苗傅等人的手上,对这些小人做这一类勾当的本事,赵桓完全放心。
迁都或是留驻,赵桓拿不到底。而这陕西大地不远处的中原河北,如同冬眠一般蛰伏了半年多的女真人,在战和两派的争执中,究竟是谁占了上风,究竟什么时候会再磨刀霍霍向着陕西冲来,向着东南荆襄杀去,也是完全没有概念。
他深吸几口气,只觉得心胸大畅,而眼前迷离的灯火和微弱星光下盘桓着的高大巍峨古色古香的宫室,竟是那么的鲜活和真实。
只是此情此景,却也不能消受太久。过不多时,他便凝神皱眉,想着女真铁骑会杀向何方,想着岳飞是怎么打的这一仗,又想着如何安置处断他,岳家军,在自己的手中是有的好,还是没有的好……
正想的出神,不远处,一行灯笼渐渐由暗淡到明亮,夜风袭来,竟是香风扑面。
赵桓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由着几个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将他围住,莺莺燕燕,语笑嫣然,将他又拥入房内。
数日之后,秦桧将清军一事交卸清楚,又奉了新诏,前往临安奉迎康王和隆佑太后前来长安。他虽然在清军时就奔波辛苦,心中却明白康王一事关系重大,委实不能怠慢。
因着如此,虽然老婆报怨,亲随也很叫苦,他自接诏之后,便下令立刻上路,一行数百人,乘着数十辆大车和百多匹马匹、骡子,以每天两三百里的急速,开始赶路。
他虽然如此卖力,其实却并不理解赵桓的所为。
宋朝自开国以来,太祖待亡国之君就很宽厚,从不为难。太宗毒杀了李后主,就很被人非议。而更被人不满的,便是太宗迫害太祖诸子,甚至是自己亲弟弟秦王赵廷美一事。在秦桧看来,康王反正都是死老虎,迎到长安奉养起来,也必定不会再生事端,又何必加害。
他自然不知道后世明朝的夺门之变,也不知道皇权斗争越发严重,而在这样的微妙局势下,赵桓又怎么放心让一个活生生的赵构回到自己身边。
秦桧自长安出发,十余天功夫,便已到了襄阳。见过李纲言明清军诸事,又将赵桓让李纲暂驻襄阳,对荆襄加以经略的部署向李纲言明,然后自襄阳下水道,顺江直下,五六日后到得建康,自建康上岸,接见韩世忠等镇守大将后,便一路南下,数日后到得临安城下。
他自四月底出行,紧赶慢赶,也是足足用了大半个月的功夫,到五月中旬,方才到得临安。
赵构被迫退位后,他身边的中央机构已经不复存在,赵桓下诏,命原本的中央大臣,尽数前往长安,或是调往别处,别有任用。在临安城内,唯有杭州知府康允之被下诏留任,不曾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