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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儿,而让千百年后读史的人戳咱上官家的脊梁骨!

当下他背起双手,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与自己女儿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对视片刻,他低低地道:“刚才不是说了,不许你再偷听我会客,你怎么又……你在哪里听得?大管家不是守在外面?他竟不管你?”

“我自有我的办法,父亲,您难道真的要这么死守着太子这一棵树不成?”上官婉儿黛眉微蹙,一副运筹帷幄的镇定,而且脸上写满了焦急,似乎她随时都能反转宇宙,而眼下,她正在试图覆雨翻云似的。

若说平日里烹茶作诗,她那乖巧精细处足以引得上官仪老怀大慰也就罢了,但是每当她露出这个神情,自以为女中诸葛,而且每每向自己建言国计家事,上官仪却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联想起朝廷里的那个女人来,这两个人,连皱眉头的样子都有着几许仿佛。

最是让人讨厌!

“你放肆!”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半个圈圈,伸手指着她,“这等事情,岂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参予筹谋的?”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一缓,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婉儿,为父说过多少回了,这些东西,你不要关心,而且这也不是你能关心的了的!你不喜欢女红不喜欢针鬻也就罢了,老老实实的呆在绣楼里……或者到花园子里顽一会子,还不行?将来爹给你找个好人家,包你一生的平平安安就是!你说这些事……你操这个心做什么?啊?这里头能有你的什么好处?”

“父亲……”上官婉儿闻言蹙眉更甚,小手垂在身前微微用力捏紧了手帕,“女儿想这些,是怕父亲您走错了路,您这一错,可就是咱们整个上官家都错了,到时候……”

“你放肆!你、你你……”上官仪见自己的苦口婆心再次浪费,而且女儿还越发的理正词严,他不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连连说了几个“你”字,最后忍不住大声咆哮道:“这国家大事该当怎么处理,为父自有计较,还不必让你来指点我!”说到这里,他实在是气不过,乃大声斥道:“……翌日我上官家若真是有什么事,也是出在你这个自作聪明上!”

说罢了他冷哼一声,大喊道:“来人哪,叫夫人来,把她领回去,从今日起,没有我的话,不许她下楼一步!”

他这一声喊,顿时远远的便有人答应,喘口气儿的功夫,便有人跑了过来奉命,而此时,上官婉儿闻言却是微愣,神情不由得有片刻痴呆,上官仪见状,还以为女儿被自己这句话吓住了,当下顿时觉得在她面前找回些许的信心,不由得便引颈向天,做一副不屑状。

天知道他有多疼这个宝贝闺女,毕竟婉儿她除了眼下这点子爱管事儿野心大什么事儿都想跟着瞎掺和的毛病之外,其他方面可都是可人疼得紧!甚至夜半无人之时夫妇俩说话的时候,一辈子都信奉祸从口出的上官仪还罕见的放过狂话,说是自己这个千金,别的不敢说,将来至少也要嫁个万户侯,才不至辱没了她这份乖巧玲珑的心思和这倾国倾城的相貌呢!

当下上官仪见自己女儿似乎颇有悔改之意,不由得自思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于狠了,毕竟她还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说她将来会败家……这可不是一个做父亲的该说的话!当下他见上官婉儿仍旧痴痴呆呆地不说话,便咳嗽一声,想要找句什么话来描补描补,免得女儿存在心里难受,再记恨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但是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呢,却听上官婉儿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两手一拍,正中手帕,自言自语地道:“我明白了!”

上官仪先是一愣,继而面露喜色,摆摆手把那傻愣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下人打发走,神态悦和地道:“好女儿,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你放心,你的以后,都有为父呢!以后可不要瞎操心乱管事儿了,啊,听见了没?”

上官婉儿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上官仪,“爹,那个祁宏功的,说他是在长安万年县做小吏?对不对?”

上官仪闻言不由愣住,还没从这前后巨大的反差中回过神儿来呢便下意识的点头,“是啊,怎么了?”旋即才突然的绕过弯儿来,这丫头,竟是还不肯改悔!

他气得吹一口气,顿时那颌下胡须无风轻动,而此时,他的面色已经变得赤紫一片,显见的这一回可是动了真怒了!也难怪,还没见过这么不听教育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