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锦衣卫伸出手去从宁王怀里将那份签了字的纸条掏出来,递给胡顺胡顺一看,心情总算好了些,冷冷地吐一句:“乱臣贼子!”
有了这张签有宁王和钱宁字的纸条,这二人的谋逆大罪算是坐实了。无论逃走的钱宁又做出什么动作,说出什么话来,也不足于取信他人。当下,胡顺等人立即从《太白居》出来,分别行事……
西苑豹房之中,苏木已经快要累倒了。表面上看来,明日黎明也不过是一场献祭太庙的大典而已,大不了当时候召集诸王和百官到地头集合,然后将小王子的头颅往历代明朝皇帝的灵前一供了事。等真着手办理此事的时候,苏木才感觉到事情的麻烦。国之大事,惟祭与戎祭祀一事,就其政治高度而言已经等同于对外战争,是封建社会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且,正德皇帝自继位以来,在百官和普通百姓心目中不过是一个荒唐国君,这次明朝对鞑靼作战获取了空前胜利,正是正德皇帝树立明君形象的契机,正德就算在胡闹,再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史书上留下美好的一笔。
苏木和杨廷和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因此办理起此事来也分外地把细,大到整个祭祀大典的各项流程秩序,小到诸王和众大臣该站在什么位置,甚至赞礼官到时候该说什么话,都做了详细的布置。为了妥当,他和杨首辅甚至还亲自跑到太庙,召集了两百来个太监做了彩排,张永自然是全力配合就这样西苑、太庙两头跑,直将二人累到不成。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到现在,总算布置妥当。二人瞪着通红的眼睛,相互一笑,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杨廷和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到此已感觉筋骨酸软,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浓茶一边看着函件的苏木,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老了,老了,终究是比不上年轻人的。
苏木虽然也累地够呛,可脑子却还是转得极快,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这两天一夜是杨廷和第一次单独和他共事,在这以前,老杨觉得苏木这人虽然有才,可有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担待,一遇到事,首先就想着利害关系,缺乏一股敢为天下先的气概,说句难听点的话,就是私心杂念有些重,这不是君子所为。不过,通过这两日的接触,杨阁老这才发现这个苏木的做事能力极强,是个干练之人,又想起他以一己之力、不费朝廷一兵一卒平定宁夏叛乱,设伏擒杀鞑靼小王子的功勋,心中对他倒是佩服起来,至少我杨廷和在他这年纪却是没有这种才干的,苏木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未来又会成长成什么模样呢?
看着依旧神采奕奕的苏木,杨廷和心中一阵感慨,未来的内阁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在,也算是国家之福。至于私心太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内阁宰辅,讲究的是调和阴阳,沟通上下左右,说穿了就是裱糊匠的活计。苏木此人长袖善舞,又深得皇帝圣眷,将来入阁,倒也能维持一个平稳的大好局面,今上性格刚强,也就苏木的话能听进去,内阁缺了他还真不成;不过,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需要历练啊,暂时却是不能入阁的。想到这里,杨廷和心中突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出来:“苏木。”
苏木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看了一眼因为熬夜已经面容苍白的杨廷和:“首辅有何吩咐?”
杨廷和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沉吟片刻,道:“忙了两日,总算办好手中差事,先歇歇,咱们认识有十年了?”
苏木:“是,当初陛下在东宫的时候,苏木随侍驾前,在首辅座下读书阁老的教导之恩,苏木没齿难忘!”
杨廷和叹息一声:“快十年了,岁月过得真快,老了,老了!”
苏木微微一笑:“首辅春秋鼎盛,岂能轻易言老?”
杨廷和面上突然闪过一丝悲戚:“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家中高堂已逾越古稀前几日老家来信说,家父的病越发地重了,到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估计也就三五个月的事情。”
说到这里,眼睛里却有泪光闪过:“杨某宦游二十来载,自从中进士之后就没有回过成都老家,没有在他老人家膝前尽过一天孝,我就是个不肖子孙!”
苏木听他说起这事,心中突然想起两世的父母双亲,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安慰道:“忠孝不能两全,吉人自有天象,首辅的高堂定然没事的!”
“不,生年不满百,草木荣枯,非人力可以抗拒。”杨廷和摇头,“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苏木你也不用相劝,也许,再过得几月,杨某就要回乡守孝,到时候,内阁就有了一个空缺,补谁上去都需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