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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各将迟疑,赵率教便叫过几个亲兵,向他们令道:“你们带一些人,至镇外四周骑马哨探,看看有无异样。”

过不一时,众亲兵纷纷回报,均道:“镇外四周,特别是镇北方向尘土飞扬,显是有大股骑兵埋伏。”

众将听报,均是神色惨然。赵率教却是神色如常,只向着各人道:“那想必就是这几日一直连番袭扰我军的那支骑兵。他们歇息了半天,马力人力都很充足,我们新败,士马疲敝,若是此时退却,军心必散。只怕奔不出五十里路,全军无一人可以活命。”

他看向四周熙熙攘攘往来奔忙的士卒将校,耳听得那些负伤的部下不住发出惨叫,再有那负伤战马的惨嘶,两眼不禁涌出泪来。因怕各人看到,便别转了头,惨笑道:“原以为全师猛冲,至不济也与对方打个平手。敌步我骑,又是手持火枪,肉搏甚弱。却不料他们阵法如此纯熟,兵士如此勇悍。嘿,铁盾及长枪挡路,火器轰击,尔后以方阵绞杀,火枪射击。再加上人数倍于我军,致有如此惨败。我赵率教领军这么些年,从未有过之日之辱。”

将双手轻轻抚摸在爱马颈项,也不回头,向着众将道:“适才他们来劝降,道是让咱们放手攻过去,若是败了就降。既然咱们不是对手,被人打的灰头土脸,何必让这些兄弟陪着送死。死了这么些人,咱们总算对的起皇帝,也对的起袁督师啦。传我的令,全军弃刃,下马,出阵投降。”

众将闻听此言,虽是意外之极,却也是如释重负。有心想劝慰主将,却也甚觉羞耻,很难出口。只是要出语拒绝,却已被汉军杀破了胆,再战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赵率教见各人并不就动,因斥道:“还不快去传令,待人家杀过来时,再跪地请降么?”

既然主帅一意投降,关宁兵士虽然勇悍,却也并非是不要性命之徒。一时间各部传令下去,各兵都立刻将手中的长刀、枪、剑、狼牙棒、铁棍等兵刃仍落在地,一时间乒乒乓乓,刀枪晃眼,整个明军阵时立时明晃晃一片。原本骑在马上待战的官兵全部下马,都将头盔脱落,并派出几个小校往前,与汉军接洽。

赵率教却并没有弃刃,只抚摸着爱马宝剑,静待汉军上来。他身边的亲兵将他团团围住,唯恐一会汉军上来时大帅受辱。待看到汉军前阵过来,前阵的明军一队队光头空手鱼贯列队,在汉军明晃晃的刺刀下一队队盘腿坐下,而已有汉军官兵往赵率教立身的后队中而来。各亲兵都只觉得呼吸忽促,很是紧张。却听得自已的主帅轻声说道:“不必怕,汉军与咱们有些渊源,不会为难你们。告诉汉军主将,请他转告汉帝张伟,一定要想法子保住袁督师性命,他一生为国为民,差点儿死在诏狱,张伟若是救了他,咱们关宁军关内关外都还有些实力,一定会为他效命卖力。”

各亲兵连声答应,却只觉得不对,待都回头一看,却见主帅脖颈间鲜血狂涌,血肉模糊,又看他双手轻轻垂落,宝剑上染满血污,已经掉落在地。

他看到亲兵们都是跳落下马,前来扶他,又有人急出泪来,想要大叫,虽然神智已经很模糊,却勉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待感觉到众亲兵七手八脚的将他抬落下马,他只觉得东方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阳光照射在眼上很是温暖,再想着辽东故乡风景时,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已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灭明(一)

明军全师投降后,汉军迅即收抚其兵,安顿伤兵,收缴兵器、战马。将降兵降将分做几队,交由随之而来的各部厢军带回后方看管。

至于当日战死的明军将校,则由征发来的民夫挖起大坑掩埋。取下随身财物,家书等物,交由未死的辽东官兵保存,以待将来带将回去。因为就要前往攻打洪承畴部的大部明军,汉军并不能长时间逗留,原本处理完这些琐杂之事后就要立刻开拔。却因为张鼐很敬佩赵率教忠勇尽节,普通的军士都是赤身掩埋,连芦席亦很难得。张鼐却特别命人从花岗镇中寻得一副上好楠木棺材,将赵率教好生好葬,并令全军举哀,持枪行礼,鸣礼炮由其墓前绕道而过。

中国军人很少有同情和尊重敌手的习惯,汉军此次虽然打的关宁军并无还手之力,死伤很轻,然而毕竟是与几万骑兵做战,敌人又是最悍勇的明军铁骑,汉军还是承受了不轻的伤亡。此时张鼐如此对待,不但没有将赵率教枭首示众,却是如此厚待于他,汉军上下一时间均是不乐,只是碍着主帅权威,无人敢言罢了。

待到得晚间大军宿营,众将齐至张鼐帐中请示明日军务。各人见张鼐脸上仍是一脸郁郁,显是仍为白天之事伤感。别人到也罢了,金吾左将军张杰却是张鼐族弟,说话却少了一些忌讳,因笑道:“大哥,何苦如此。那赵率教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天兵。咱们没有将他明正典型,已经是他的侥幸啦。大哥你厚葬了他,又何苦再为这种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