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那随侍在旁,以备几人咨问的杂役头儿开口说道:“几位将爷,这你们可是冤了汉王了。除了咱们在宫内的杂役和卫士们各有份例,他平日也不过是令小灶热炒几个小菜,都是些家常的猪牛鸡鱼罢了。若有节日,也不过再加一两道新奇野味,也就罢了。我曾在前明时侍候留镇南京的内监们,那些大太监们一天的伙食花费,就抵的上汉王一年!北京城内的崇祯皇爷,那更是了不得。龙袍一天一换,一餐就得几十头猪牛鹿羊的呢。那光碌寺负责皇室费用,哪一年不得要几百万银子?饶是这样,还是崇祯爷省着用的哪。”
“那今日御膳又为何如此糜费?”
那役夫一笑,回话道:“汉王上午吩咐时,正是小人应诺供奉。听汉王言道,各位将军都是在外吃了辛苦,刚刚回来的人。又没有家眷在京,诸多不便。别的也就罢了,却得让你们先好生喝上一顿,这才不负了各位的心。如此这般,这才制制这膳食。平日里,哪能如此铺张!”
各人听他转述张伟的话,都立时起身静听,待他说完,各人都是感动不已。谢过了张伟恩典之后,才又落座吃饭。只是各人心是感念,吃起来却是斯文的多,酒也不敢多饮,唯恐一会晕头涨脑,说不好话。
匆匆饭毕,漱洗完毕,却听坤宁宫的宿卫来报。张伟已离了坤宁宫内,往御园去了。那宿卫头领因见各人已经饭毕,又命人去引了在奉天门外等候的刘国轩等人,待传见的各人都已聚齐,这才引着众人向御园而去。
张瑞却是来过这后宫之内,南京宫室甚小,不比北京皇宫有景山、北海、中南海、御花园等休憩游玩之所。那明太祖一生甚是勤政,每日批阅奏折还批不过来,哪有什么闲心游玩。是以南京宫内并无御花园之类的游玩场所。待成祖北迁,南京宫室无人翻修,这么些年下来,虽然有留守的太监内臣看顾,却有不少宫殿已是破落不堪。张伟因疼惜银子,却也只是命人打扫便是,哪肯花钱修缮?此时却猛然间多出一个御园出来,张瑞心中诧异,忍不住向那宿卫问道:“宫里什么时候新建御园来着?汉王怎舍得花这个钱?”
那宿卫正在头前领路,各人都是亦步亦趋在他身后。他原是汉军小小果尉,此时竟指使着这么多领兵大将,心中正是得意。听得张瑞问话,更是想好生卖弄一番,因笑答道:“张将军,你离南京多日,这御园一事却是丝毫不知了。这宫殿是明太祖修建,因以紫金山为后山,以为风水上佳,取为富贵山之故。却因为选在此地,宫室修的甚是狭窄。后宫多半的宫室,是填了当日的燕雀湖建造。虽是打入木桩,巨石铺底,又以石灰三合土打夯,到底是地基不稳,时间久了地势下沉。宫内一有些小雨,竟致排涝不畅,宫内积水甚深。去年汉王便是恼了,但一时钱不凑手,也只索罢了。待前一阵子汉王决意请夫人过来,一咬牙便拨了银两,命工匠在后宫内挖湖,修水道,以做排涝之用。这空地是原本的内监房舍拆除,四周甚是宽大,汉王因反正是挖了湖,便命人在四周建造些楼台亭阁,花草树木,假山鱼池之类,以做平日里与夫人来此游乐散心之用。”
他一边厢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引领着众人一直向前。待到了那御园之所,却果然如他所说,一路上精致亭台不断,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甚觉清凉。各人在外头毫无遮挡的宫室大殿被太阳晒的狠了,正热的头晕脑涨,待进了御园之内,却是一阵阵凉风随着树木摆动而徐徐吹来,当真是清爽之至。各人都是眉开眼笑,那宿卫也是得意,引着众人攀上一道里许长的假山,在那山上曲折行来,看着园内风光景致,各人觉得有趣,到也不觉其慢。
待下了山来,却又是一片竹林横亘于前,在林内的羊肠小道上迤逦行走。当真是翠竹修篁,心胸大快。待行至竹林深处,已是清凉之极,却又见一幢宫殿建于竹林之内,四周有水车引水至那亭上,水花四溅,看起来便是凉爽之极。
那宿卫停住脚步,向各人笑道:“汉王便在重华殿内纳凉,诸位可自已入内,我便不再引路了。”
众人也不理会,由刘国轩打头,一个个依次入内。这重华殿看起来不大,入内却只觉轩敞宽大,一阵阵凉风伴着水花吹将进来,竟有微微的寒意。各人待眼睛适应殿内的光线,张眼一看,却见张伟笑眯眯坐在殿内正中,正拿眼看着众人。当下由刘国轩带头,各人高声报名,准备下跪行礼。
却听到张伟吩咐道:“不要行礼了,整日价跪来跪去的,也忒烦人。”
见各人还在犹疑,张伟斥道:“还不都去了外袍,坐下来纳凉。让我下去给你们让座不成?”
这些个汉军将军要么驻防各地,要么远征日本,自离台后,与张伟相见的日子甚少。此时见他语笑欢然,只觉得亲切之极,各人都将那谨慎事上的心思收起,一个个嘻嘻哈哈,去了外袍,坐到殿内备好的座位之上。
江文瑨与张瑞等人不同,他们不过是几个月不曾见张伟的面。江文瑨却是自从当日伐日取长崎后,便留在日本不曾回来。眼前诸人除了张瑞之后,已都是多年不见。是以在略扫了张伟几眼后,又四处打量,向着何斌、施琅、张载文等人微笑示意。
张伟却也是先注目他,见他四顾张望,点头微笑。便也先向他笑道:“长峰,现下看你,呆气少了许多。眸子中灵气四溢,竟是大大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