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尉远远应了,张何二人也不理会,急匆匆自仪门而入,直入府内正堂。因见陈永华已在堂内等候,张伟远远笑道:“复甫兄,辛苦辛苦!”
陈永华微微一笑,迎上前来,向张伟兜头一揖,道:“今日之后,咱们再见了你,可就要恭谨一些才是。”
“不相干!复甫兄说的哪里话来。漫说我此时身份已是候爵,便是水涨船高,称王称帝的,咱们仍是知交好友,不需要充大。”
何斌紧随张伟身后而入,因见张陈二人揖让,他却不理会。只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命下人送上茶水。听得张伟逊谢,陈永华只是不依,乃笑道:“复甫,你甭把他敬的跟什么似的。咱们自已,又何苦弄出这些虚文来。志华若是拿大,你只管告诉我,我去啐他!”
陈永华听他说的有趣,张伟又是坚持不肯受他的拜见,也只得直起身来。向何斌笑道:“到不是这个理儿。我只是寻思,咱们既然伪托是建文后人,那么志华可就是皇帝的后人,这原本有些牵强,若是咱们不先当着人面敬起来,别人又怎么会把志华的身份当回事呢。”
陈永华原本专心教学,一心想弄个桃李满天下。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儒贤师,便是他的志愿。谁料这两年来,张伟的事业做的越发的大,再加上他与陈永华数次恳谈,与他分析当世政治,剖析种种情弊,使得陈永华深信明朝灭亡之期不远。再加上与黄宗羲三人一起坐而论道,各人对千百年来治世复乱世,乱世又复治的情形看的清楚。张伟决意不以天下奉一人,必当以士权制帝权,再加上他已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几次深思下来,陈黄二人早已成为张伟谋主。那黄宗羲到底是年幼,虽然天生聪明,到底在政治上尚嫌幼稚,张伟对他只是存了以图将来的心思,再者也是寄予学术上的厚望。而陈永华则不同,对政治老练谙熟,眼界开阔。自暗中交卸了台南官学之事后,便一心一意为张伟出谋划策,现下汉军的整个战略,他亦参与其中。
因听得何斌仍是把张伟当寻常好友,陈永华心中发急。他熟读史书,知道从来帝王君王都是共患难易,共享乐难。这会子说笑无碍,待将来应景儿翻将出来,则是不可测的大祸。当着张伟的面又无法相劝,只得打定了主意,要寻个时间好生劝导一下何斌才是。
他正在心中忖度如何相劝何斌,却不料张伟携住他手,温言道:“复甫兄,我知道你适才的意思。左右不过是要立帝王权威,要恭谨自保。”
因见陈永华低头啜茶,显是默认自已的说法。张伟便洒然一笑,向他道:“不成想复甫兄疑我到这个地步。我张志华虽然行事果决,杀伐明断,可从来有无端加罪于人否?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若说身份地位,我治理台湾已有七八年,这台湾我便是王,我可有独断专行不听人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事?我早就有言在先,不以天下奉一人。若是可行,我连帝制也不想要。天底下难道就一个能人,就一家子能治天下?当真是笑话。”
因见陈永华何斌皆要开口反驳,他知道此时什么共和制决计无法让这两人心服。忙又笑道:“二位不必多言,我这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想头。”
当时张伟曾提起过荷兰乃是共和制度,天下人治天下。却被何斌等人耻笑一通。各人皆道:“咱们在你身边,听你这么一说,到是有些道理。不过全大明天下亿万万人,你一个个都去讲说?咱们还好,那些农夫晓得什么?你别不信,待你打下天下,全天下都盼着新君登基为帝,这才有个主心骨。若是什么几人甚治几百人共治天下,则人心不稳,士民不附。张志华,只怕到那个时候,全天下没有个安稳的时候!千百年的传承,你想几年几十年便有所改变,这未免太过幼稚!”
张伟亦早知此议不妥,断不可行。说将起来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被各人一通猛轰之后,便彻底放下此议。此时决意起兵反明,依着陈永华的意思,起兵之日便宣布即皇帝位,则名正言顺,天下士人更易归心。张伟心里只是别扭,只推托当日太祖缓称王而得天下,此时过早称帝,引得天下骚动,反而不美,这才息了他们劝进的心思。
三人闲谈一气,张伟早就屏退闲人,止留几个心腹亲兵在外把守。因向陈永华及何斌道:“此番用计的事,只有汉军几个卫将军及两位知道。军务上的事,也只有那几个参军与闻。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必丧其身,几位必务不可传言出去,万一消息走漏,全台上下可得恨死咱们。”
陈永华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岂能这么不知进退。”
何斌却不理会,向张伟笑道:“明儿就是选好的吉日,到时候由你宣祭天文告,出兵檄文。然后主持校阅,即刻出兵。皇帝特巴巴的派了这些人来,福建的朱一冯还加送了几百人过来,原本是说手猪牛祭旗,现下到省了。”
陈永华皱眉道:“那些个太监和校尉做恶多端,杀也就罢了。那些兵士和那千总不过是护着他们安全,没有直接做恶,杀之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