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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却与那西班牙人建造的马尼拉不同,荷人虽不欲在此殖民,到底此处乃是南洋重心所在,不似那西人只是用吕宋港口来转运货物,从中牟取暴利,而驻防的重心却是在墨西哥及南美。荷人的东印度公司总部便是设在此地,整个亚洲的指挥和贸易中心亦是在此。是以这巴达维亚在数十年间由中转贸易的小型港口一举荣升为当时整个南洋的大型商业城市。

这城中人口品流繁杂,那当地的马来土人自不必说,那川流不息的印度商人、中国商人、当地华人、甚至有那非洲黑人手提肩挑的在张伟等人眼前晃过。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扬长过市的白人,更是络绎不绝于途。张伟到也罢了,手底下的士兵们大多来自台北台南的乡下,哪里曾见得如此奇景,待看到满待的新奇货物,各色珍奇古玩如同卖白菜一样分列左右,各兵的眼都看的直了,这南洋贸易的富庶他们都是曾略有耳闻,却不曾想竟繁华成如此模样,当真是烈火烹油,盛极难续了。

他们看到如此,便以为南洋之富庶中国难比,便是台湾,亦是略有不足。张伟却知此地的繁华是以压榨整个南洋土人,致使当地土人的财富流向欧洲而造成的。这巴达维亚不过适逢其会,成为一个周转的大城罢了,若论富庶,当然是财富最终的流向-------欧洲。

汉军士卒们看当地的土人觉得新鲜,土人们看到他们,却更觉奇怪。这伙人身着黑色长袄,头戴红笠圆帽,胸佩腾龙铁牌,腰缚铁罐,脚踩皮靴,走起路来囊囊作响,无论是肩扛的新式火枪,还是走路的步调神态,都与那白人军队相似,看模样个头,却与南洋诸人形象虽有小异,却也是黄种人无疑。却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军队,如此威武模样,竟然不是在土人眼里的无敌的白人,这可当真百年难见的奇景。汉军随在张伟身后行不到两里路,身边已是密密麻麻围了数万的土人围观。那心志坚强的自然仍是坦然自若,有一些汉军则被周围人群看的窘迫起来。那持枪的手心全然被汗水沁湿,脚步也有些凌乱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爪哇(二)

那些围观的土人开始到也老实,不过紧跟着这伙子奇怪的军人行进,小心低语,间或轻笑两声。他们对着白人军队敬畏非常,对着这些相貌个头与自已差不多的黄种人军队,却是没有那般的忌讳。待走到后来,见到有一汉军因紧张绊了一跤,各土人索性放开喉咙大笑起来。

张伟因见身后汉军神情越发紧张,渐渐有些不成模样,便向身后的亲兵头目王柱子道:“传令下去!各军都给我将胸膛挺起来,把杀气放出来!这些土人不过是些愚民,让这些个红夷洋鬼子管猪仔一样管的服帖,哪有咱中国人一半的勇气和智慧?怕他怎地?几百万土人打不过几千洋鬼子,咱们台南吕宋两战,屠了多少?把脚步都给我放开,站直了走!”

“是勒!听大人的准没错。”

王柱子原本也觉得窝囊,被人如同戏子一般围观,还有那些土人妇女的目光,更令他浑身不自在。此时被张伟一说,便觉得这些乌黑的土人愚不可及,比之汉人当真是天差地远。待听到张伟说起当年攻伐台南,现下攻屠吕宋一事,虽然语意淡然,并不曾厉声呼喝,却是说出了崇尚铁血,以战功赏爵立身的汉军士卒们最骄傲自豪的事。

待王柱子昂首挺胸,将张伟的原话背诵复述给身后的汉军士卒们知晓,各人皆是觉得热血沸腾,心中一股豪情涌将起来,都觉眼前这些围观好奇的土人又算的了什么?便是他们畏之如虎的白人统治者,老子也是一刀捅一个对穿,到也没觉得白人的血有什么稀奇。当下各人都将神情一变,那踏在地上的脚步顿的分外有力,那些土人原本还嬉皮笑脸旁观。待汉军们整个神态一变,如同冲锋行军时的杀气弥漫开来,众土人方明白眼前这支军队并不似他们那样一般懦弱无能,而是一支由几千年文明累积起来的自信,再加以先进的武器装备起来的无敌雄师。各人都是脸上色变,纷纷后退,低语着猜测这支军队到底来自何方。只是汉军身上又没有写明,他们虽是胡猜一气,却是怎地也猜不到这支军队是何来历。

张伟的两百随身亲卫因没有了马匹,各人也自扛了把火枪,紧跟着骑马在前的张伟,分列左右保护。张伟自是不在意周围人围观的眼光,他们却是紧张万分,这万一里面有一二不好好意的歹人,抽冷子射上一枪,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此簇拥着张伟前行,两边的土人稍一靠近,便被亲兵们用枪托挡了回去,那死皮赖脸向前的,汉军们也不客气,几枪托过去,便可将其砸趴过去。两旁围观的土人虽是心里不服,忍不住嘀咕几声,却是谁也不敢靠近了。饶是他们如此紧张开路,张伟前面挡路的人群却仍是不少,他虽谨慎骑马而行,却不料那马踏到一块石子,忍不住一纵马啼,却将大道边上的酒家放置于路边的桌椅踏倒,那酒店老板听得声响,急忙奔将出来,却是见到是一帮黑衣军人立于店门之前,瞠目结舌之下,却是将一股怒气逼将回去。

他不说话,张伟却向他笑道:“咦,这店老板,看你的模样,可是汉人?在这里好多年了,生意可好?”

那店老板闻言一愣,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群黑衣军人居然口说汉话,笑眯眯向他致意问候。他一愣之下,只是擦手油手不答话,却见那马上大官身边有一位健壮军人向他喝道:“兀那老板,我家大人问你的话,还不快些回答!”

张伟向王柱子一瞪眼,喝道:“对咱们汉人,也是这般的语气?他们在海外谋生不易,此时见到家乡的人,有些感慨也是人之常情,你这般凶横做什么。”

说罢跳下马来,向那老板笑道:“你不必慌,我这亲兵脸长的凶,心地却是很好。看你的衣着打扮,还有头顶束发戴巾,想来定然是大明的子民,我来问你,你是哪里人氏?怎地跑到南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