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中堂大人,昨日(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我北洋海军在朝鲜大青岛以南海域与倭人联合舰队主力相遇,双方爆发甚为惨烈的海上决战,激战四小时有余,倭寇主力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只余和泉、浪速两艘老舰仓皇而逃,其余倭寇战舰全部被击沉……我北洋海军不幸海石号为倭人主力战舰所伤致使沉没,一同参战的龙威四舰中的龙睿、龙炎、龙炙三舰受损严重,镇远和旗舰龙旗号战列舰受轻微损伤……此次海战可谓完胜,我北洋海军一雪前耻,卧薪尝胆六年终得击倒昔日强敌,天下幸甚!”
当陈衍兴冲冲的将这份谭延闿发给张之洞的电报交给张之洞的时候,张之洞和桑治平看过之后,两人几乎不能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六年多前一败涂地的北洋海军居然在昨天大战日本联合舰队,并且几乎全歼对方,这种胜利在张之洞的眼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神话。
张之洞为之震惊是有理由的,他一直都在南方做官,南方的思想开明新锐,在甲午战火刚刚熄灭之后,众多南方有识之士便东度日本,希望能够从日本的身上找出强国的路径。两个国家虽然是敌国,但甲午战争似乎让两国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了不少,中国留学生似乎一夜之间便充斥了日本的各所教育学院。南方和北方是决然不同的,而在北方谭延闿控制下的北洋几乎是和日本势不两立,处处以抵制日本为先,哪怕是亏本打贸易战,谭延闿也是乐此不疲,至于留学生和出洋考察之类,北洋优先选择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前往日本。
张之洞和谭延闿两人对待日本的问题上也是有很多出入,甚至为了某些问题不惜闹些小小的对抗——张之洞筹建南洋海军和长江舰队除了以旅顺造船所为先之外,还想考虑从日本购舰,但这一举动几乎让整个北洋都炸了窝,在北洋少有的咄咄逼人的强硬态度下,张之洞的南洋只好作罢,只从旅顺造船所购买战舰,只是谭延闿将价格压的更低一些而已。
不过张之洞终究还是张之洞,对于这样大的胜利,他从内心中是十分高兴的,只是这几年一直在南方很有市场的“日本老师”在昨天突然战败,这不能不让“东洋派”感到中间的巨大落差——中国的未来到底该是走一条怎样的道路?!
“仲子兄,少有的大胜!”张之洞有些兴奋地说道。作为首席军机大臣,日本在朝鲜挑起事端的原委经过他也是了解的颇多,只是不知道同日本一样,谭延闿的北洋在幕后向朝鲜的起义军输送军火,但是日本的潜在威胁还是让他这个首席军机大臣坐立不安,生怕一旦出现战端,自己未免会重蹈李鸿章之覆辙。
桑治平拿过电报看了看说道:“这场海上大战是昨天下午发生的,北洋海军最快也要等明天才能够返回军港,怎么北洋大臣对这场海战这么清楚,这中间没有误报么?!”
“桑先生有所不知,现在的电报有两种技术,一种是我们现在用的有线电报,两台发报机之间是需要导线相连的,一种则是无线电发报技术,双方尽管相隔万里,但依然可以像有线电报那样进行收发报……北洋应该采用的就是这种技术……”陈衍在一旁解释道,他是福建人,虽然和“福建海军”搭不上边,但是作为“新学”人物,对于科技发展是非常关注的。
张之洞点点头说道:“这样的技术好,像修铁路一样,这电报线难免会经过人家的祖坟之类的地方,经常遭到无知乡民的破坏,湖北的电报线几乎是每天都在修,连个电报都发不顺畅……”
陈衍笑着说道:“香帅有所不知,这无线电电报技术就是北洋大臣谭组安发明的,现在已经由电报局向全国推广使用,只是有个先后次序不同罢了,像天津和京师这条线路是很少有人破坏的,地方官府对此管制的也很严厉,所以便没有在先撤换之列……北洋海军的战舰上应该是装了这种机器,否则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打了胜仗的……”
桑治平点点头说道:“此法是善法……只是北洋打了这场胜仗是全国之福,但未必是北洋之福……”
“仲子兄,何来此言?难道朝廷还会亏待了有功之臣?!”张之洞颇为不悦地说道。
桑治平在张之洞幕府中地位尊崇,甚至更甚于沈静之于直隶总督幕友堂,张之洞的语气虽然不高兴,但是绝对不是针对桑治平。桑治平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香涛兄,北洋海军虽然是打了一个难得的大胜仗,但换言之也是擅开边衅,你说朝廷会怎么想?当年的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无不是有着巨大的战功,就连胡文忠公也是如此,但你说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
张之洞和陈衍听后默不作声,对于手握军权的重臣,尤其是汉人大臣,朝廷一向都是用完就丢的政策,一旦解决外患剩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遏制、削弱,这不是清朝独有,历朝历代对于手握重权的大臣皆是如此,只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关键便是朝廷能不能削了谭延闿手中的权力?尤其是全国侧目的北洋海陆军权!
“谭组安年少得志,他和曾国藩、李鸿章都不一样,让他像曾国藩那样功成身退是不可能的,他才不过二十多岁,正是施展抱负的好年龄,同时也是年轻气盛的年龄;而李鸿章则是仗着手中的重权向朝廷要官要封赏,这对于他来说也不大可能,况且以二十多岁的年龄位列朝廷倚重之大臣,朝廷还怎么向他封官许愿?!”桑治平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