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说道:“父亲,用不了一年孩儿将会完成咱们谭家在海外的立足之所,同时也会得到一笔巨额资金,其数目完全可以让我们谭家自己来修这条铁路都可以!再者说来按照张南皮的估算,以四年为限来修这条铁路,每个月要用掉近八十万两,孩儿有抵羊纺织厂,现在还有汉阳钢铁厂,尤其是铁路所用铁轨皆是出自汉阳钢铁厂,这样一来抵羊纺织厂每月出二十万两,汉阳钢铁厂估计亦不是一个小数目,合起来每月提供四十万两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卢汉铁路所经过的地产,孩儿已经通过舅舅暗中收购了大半,现在还在紧张收购中,这地皮一倒手翻上两三番甚至是四五番都不是问题……”
谭钟麟听后呆住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三儿子非常非常的有才干,才学、科举、权术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更会赚钱。以前谭延闿搞出那个《强学文摘》不仅没有赔本,每个月居然还有数千两银子的收入已经够让谭钟麟惊讶的了。后来的抵羊纺织厂更是让他吃惊,先前以为一年有个几万两银子也就不错了,但没有想到一个月便可以轻松的弄到近三十万两银子!
谭钟麟不是没有见过银子,他一生为官清廉,虽然为了给儿子创造机会也是贪了不少,可是那都是宰贪官的不义之财,都用在实处上算算也是劫富济贫了。不过谭延闿这样像滚雪球一般,产业弄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惊人,前几个月可以撬动几百万两的汉阳钢铁厂,到现在居然可以操控造价四千万两的卢汉铁路,甚至是在国外有了什么产业,以至于可以买下卢汉铁路,这就实在是超乎谭钟麟的想象力了——不是惊讶,而是震惊!
第一百零六章 公车
惊讶归惊讶,这几年来谭延闿已经给谭钟麟太多的惊讶了,再多上一两条也不足为怪。谭钟麟并不是那种将孩子捆在裤腰带上的父亲,只要不造反他都可以忍受,况且孩子的本事越大就让他越高兴——官宦家的子弟自幼养尊处优,有几个能够独立门户干出一番事业的?现在看来已往同僚口中的那些年轻有为的官宦子弟跟自己的儿子相比起来,就犹如草包一般。至于造反,谭钟麟是不会相信自己儿子会造反的,谭延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虽然有些产业操作上的事情他是不愿意过问的,但儿子除了开始筹谋之外,后续都是交给有相应能力的人去实际操作,这点很让谭钟麟满意。
谭钟麟漫不经心地问道:“组安,你难道还要打洋人的主意么?在海外什么买卖居然能够获利这么多?”
谭延闿笑着说道:“父亲你还记得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中有个伍轩仁么?他就是当年广东十三行中排行第一的怡和行伍家的后人,现在在美国发达了,孩儿就是想要借着他们伍家的力量在美国开展一些产业……我们不图他伍家的产业,也不占他们的便宜,而是平等的合作,我需要他们伍家在美国的力量来保证买卖的顺利进行,他们则和孩儿一起分享买卖带来的利润,双方各取所需。至于什么买卖这么有赚头,呵呵,说起来这东西父亲可能不太了解,宋人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经描述过一种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黑油,可以燃烧,取名为石油,孩儿要做的买卖便是石油生意!”
“什么生意不重要,只要是正经生意就行了,这些你自己看着办,为父也相信你自己有分寸……”谭钟麟似乎有些累了,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你要切记,现在因为李鸿章月前弄得那个《上海条约》,京师这段时间非常不太平,加上眼前正是各地士子进京会试之期,半个月前有些士子集合起来弄了一个公车上书,动静挺大的,很多士子都签了自己的名字……”
“嗯?公车上书?!”谭延闿的注意力立刻被谭钟麟所说的话给吸引过去了。
“都察院没有理会,说是公车上书,其实也不算是,他们只是简单写了几个反对签约的条陈,然后后面落上了几十个士子的名字,后来又有不少士子到处联络,增加了一些,但相对于聚集在北京等着会试的举子数量来说还是比较少的。呵呵,湖南的举子也都找上门来了,来得是一个叫任锡纯的举人,说话举止都挺得体的,可惜!可惜……”谭钟麟说着就叹息起来了。
“是可惜了!他们都是读书人的种子,可惜是不辨形势,不明内里,不仅于事无补还将自己的前途也赔了进去……”谭延闿也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一拖再拖,在广东磨蹭够了还去了武昌,在会试之前不到十天才到北京就是不愿意碰上公车上书。
谭延闿原以为半路上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还以为历史上康有为和梁启超所发起的“公车上书”没影了,但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不过好像规模比历史上的要小得多。听谭钟麟这语气,公车上书的参与人数不过才一两百人,这相对于上千准备考会试的举人数量而言,好像少了不少,历史上的数据好像是一千多人的。
“那个任锡纯倒是个人才,见你不在便对为父说了很多……很在理,不过连都察院的翟鸿禨这样的清流都对此退避三舍,为父又岂会有所言语?若是放在四十年前碰上了这些事,说不得为父也会随他们到都察院请愿,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谭钟麟有些叹息地说道。
“这次会试主考是裕德和张百熙之流,并非徐桐等迂腐之辈,对于这些学子会试应该不会太大影响的,只是怕在殿试上碰到一些人,不过好歹只要合格也是点了进士拿不拿状元也就无所谓了……”谭延闿见老头子颇有些伤感,便出言安慰道。
“组安,这《上海和约》到底还是皇帝没有用玺,朝廷内外也都争执颇多,合肥回来后是在西暖阁跪了半天,只是力劝用玺将和约生效,军机处诸人除了翁同龢与李鸿藻之外,皆都请用御玺……你说句实话,这和约是非签不可么?”谭钟麟有些期盼地说道。
谭钟麟虽然没有像谭延闿这样在甲午战争中参与的多,但是他也曾是清流出身。说起来真正的清流官员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固执,不过谭延闿可以理解清流官员,尽管在某种角度而言清流官员是他在政治上的潜在敌人,不过就他所接触的王懿荣这种非常纯粹的清流官员,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好感——他们是一群正直的知识分子,就是在某些时候看不清形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