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盛杏荪说,谭组安已经和张之洞谈妥收购汉阳钢铁厂了,具体价格虽然还没有开始谈,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父亲你看这谭氏父子是不是……”
李鸿章摆摆手说道:“这没有什么,恭邸和谭文卿都已经给为父来信了,不仅是收购汉阳钢铁厂,张之洞以前所主张的卢汉铁路也要随后在朝廷上讨论,他们希望为父能够支持这一工程……若是不下这么大的本钱,张南皮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赞成议和,说来这不过是一项交易罢了。南皮原先主张以两三千万两银子买动英法等列强出兵干涉,哼哼,纯属书生梦中呓语!不过南皮声望与为父一时难分高下,他要是真的在朝廷中阻止议和,改由他用银子买动列强的话,那现在这和约还签不下来呢!”
“南皮也不是好东西,和常熟一般趁火打劫!”李经方颇为气愤地说道。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大儿,这就是你不如谭组安的地方了!混迹官场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谭氏父子用四五百万两银子解了南皮之围,连消带打也给常熟立了一个大敌,还暗结刘岘庄以为奥援,你当这四五百万两银子是白花的么?天下总督声望最高的几个包括你叔父哪个不是支持谭氏父子,就算常熟身为帝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这银子花得值得!”
“一春无日可开眉,未及飞红已暗悲。雨甚犹思吹笛脸,风来始悔树幡连。蜂衙缭乱声无准,鸟使梭巡事可知。输却玉尘三万斛,天公不语对枯棋。”方榕卿手中拿着一张诗筏轻轻的念道:“陈宝琛写的《感春》四律诗,这是第一首……”
此时谭延闿正和五名抵羊纺织厂的股东坐在从广东到上海的客轮上,他们将会去实地参观汉阳钢铁厂,而谭延闿也必须通过这次拜访张之洞,将汉阳钢铁厂的最后收购价格搞定,争取在两个月内将汉阳钢铁厂改姓“谭”,以最快的速度改组钢铁厂。他最终选择的还是联合参股,对他而言最好的合作伙伴莫过于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不过汉阳钢铁厂是一个庞然大物,动辄数百万两的收购价格和难以估测的后续资金投入,更甚者是遥遥无期的盈利局面,使得原本与谭延闿合作愉快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也都望而生畏,只有五个人答应过来实地考察一番再作决定。
谭延闿知道这封诗筏是沈静在他临上船的时候交给他的,虽然没有说明用意,但单看这首诗他心中已经明了,淡淡地说道:“这首诗是讽刺他的同行的。”
“‘同行’?”
“哼哼,这首诗先是说朝廷打了败仗之后,空争和议,后面则是赔款数千万两全局皆输。嘿嘿,最有意思的是这三四两句,已经明摆着在指责翁同龢不当战而冒昧主战,明知雨声已甚,犹驾言不知吹笛有否效验,必欲使大局一败涂地而后已!”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战前翁同龢想要那这场战争来损耗淮军和北洋水师,这样好挖空自己的老对手李鸿章的根基,但是他知道张汝梅在起复张学醇之时分别询问孙家鼐和翁同龢之时,两人截然不同的回复。
“赔款三千五百万两银子,这恐怕是历年来朝廷对外赔款最多的一次了吧!”
“字面上最多,实际上火烧圆明园所损失远比三千五百万两要多得多,不过是写史书的时候正好盖过去罢了,老佛爷修个颐和园都用了四千万两不止,更不要说百年经营的圆明园了。不管怎么说,李鸿章这次算是栽了,翁同龢也算达到了他的目的,李鸿章的军事根底基本上经过这一战算是全完了!”谭延闿说完之后站起来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李鸿章的数十年威名也是毁于一旦。夫君,国人不能骂太后、不能骂皇上,剩下来的也只有骂李鸿章了,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希望朝廷能够杀李鸿章以谢天下,现在就是李鸿章居住在天津公寓外都有人骂来骂去,无奈之下已经迁到京城附近的贤良寺去了……”
“呵呵,算算历史上臭名昭著之人能够比肩李鸿章的估计也唯有秦桧了,翁同龢总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不过这个国家可就完了!”
“没有这么严重吧?!”
“陆奥宗光在谈判中提出了在中国沿海开办企业的要求,虽然被李经方用四艘战舰堵住了嘴巴,不过西方列强却对这个提案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英国——自从抵羊纺织厂投入生产之后,英国在华的纺织品贸易缩水极为严重,除非能够在华设立大型纺织工厂,那么他们在华的纺织品市场用不了五六年必然丧失殆尽。英国尚且如此,其他列强国家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几千万两的贸易额啊,除了鸦片之外其他商品贸易哪里赶得上纺织品贸易?!你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他西方列强国家必然会寻找借口逼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