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与张之洞之间还谈不上仇恨,只是为了争夺一番“天下第一总督”的虚名,意气之争自然比不得翁同龢与李鸿章之间的杀父逐兄之仇。对于张之洞,难就难在张之洞曾经有过“清流”的经历,在这个时候张之洞若是和翁同龢站在同一个战壕中来主战,那恭王和李鸿章谁都没有折。最要命的便是张之洞的发迹和慈禧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本身又是疆臣中的扛鼎之人,他的话对朝廷政策的风向标有着很强的指示作用。
翁同龢的位置太好,就连恭王也不能轻举妄动,而张之洞特别的发迹经历配合李鸿章与恭王,主和这一边将会占据明显的优势。
“南皮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与日或者是和其他列强签订和约的时候不能过分让步,要维护朝廷的体面,割地是万万不能,赔款要尽可能压低;第二是汉阳钢铁厂和卢汉铁路……南皮在湖北所办的洋务产业大多都亏本,尤以汉阳钢铁厂最为耗银,南皮想要将其转为商办,并且有意由晚生来接手。汉阳钢铁厂接手后要想继续生存下去,唯有尽快修建卢汉铁路,由汉阳钢铁厂为其提供钢材所需。卢汉铁路修建完成后,晚生估计用不了七八年便可以收回全部投资,而汉阳钢铁厂也可以顺便渡过难关,则全盘皆活……”
恭王奕訢沉思片刻说道:“这两个条件没有什么问题,他还主张用两三千万银子来买通列强从中调停或是干脆为大清出战么?”
“张之洞的本意并非如此,相对启用刘铭传,他更希望用刘坤一来主持盛京军务。至于用两三千万银子来买动洋人调停或是出兵,他自己都并不怎么看好这条路,不过碍于形势如此也只能作罢……”
“呵呵,刘坤一能够比刘铭传做得更好么?组安,这是总署下午接到北洋的电报——倭人前日一万多人渡过鸭绿江,昨日猛攻九连城的时候被刘铭传在后面抄了后路,结果死伤惨重,回到朝鲜的不过才半数有余,这是数月来唯一的大胜……”奕訢微微笑着说道。
“哦?!”谭延闿对此倒是很惊讶,刘铭传据守台湾孤岛对抗法国人的事情他是非常清楚的,不过现在中日战争和十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日本人和法国人最大的区别便是日本人事先将准备功课做的非常出色,其谍报机关早就把环渤海区域内的地形图全部做出来了,其详细程度精确到每一口水井的地步。当年法国人若是有这个本事的话,刘铭传可就凶多吉少了。
“除了刘铭传在鸭绿江和日军对峙之外,汉城的左宝贵部现在有消息了么?”谭延闿问道。算算时间左宝贵在汉城已经失去联系两个月了,现在还没有从日本人那边传来左宝贵被俘或是全军覆没的消息,汉城似乎在中日两国之间消失了一般,这只能说明汉城还在左宝贵手中,那支孤军还在抵抗日军!
恭王奕訢听后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消息,自从大东沟海战后,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合肥那边的海军舰船大都在修理当中,就算修理好的战舰也没有再出海过。合肥也曾想过去接应他们,只是牙山海湾被倭人放了很多水雷,莫要说是货轮,就是战舰也不敢轻易靠近……”
谭延闿听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牙山水域的地图他是见过的,尽管看这种地图的感觉非常怪异,但是牙山水域那狭长的水道,日本人很容易用水雷让那里变成舰船的坟场。再加上北洋水师经过三次海战之后已经元气大伤,连旗舰都沉没了,这对于李鸿章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历史上的李鸿章之所以奉行保守政策,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他将北洋水师看作是自己的家底,而是因为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之间巨大的差距——北洋水师在战斗力上只能是十年前的亚洲顶尖水平,而这十年来日本海军砸锅卖铁的建设海军,速射炮和高速舰艇的建造使已经停滞建设八年的北洋水师心生畏惧。
不过实力是需要战斗来检验的,第一次牙山海域遭遇战济远奇迹般的击沉了严岛后逃生,这使得李鸿章并没有立刻采取极度保守的避战政策,而是像正常一样保守的让海军参与运兵护航。直到第二次为截杀桥立,意外的碰上了日本的主力舰队,双方大战过后,李鸿章才采取了避战,只让北洋水师参与护航行动,但是还是在护送铭军入朝归途上出了问题。现在李鸿章就是有能力派出舰队前往牙山,也很难说服他了。
恭王奕訢坐了下来说道:“修建卢汉铁路倒是没有问题,这一仗打过后,合肥亦是元气大伤,如果和约还算可以的话,合肥还可以与其他督抚对调;若是日本要价太狠以至于割地赔款的地步,那合肥便是众矢之的,免官都是小事。这样一来只要张之洞等这阵风刮过去之后,一道奏折便可以重新开修卢汉铁路……”
奕訢的话谭延闿明白,李鸿章这次算是栽了,不过好在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变成可以比肩秦桧那样的人物,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现在数数各地总督,有谁还能够在张之洞之上?两江总督刘坤一是湘军老人,也有这个威望,不过不说调刘坤一当直隶总督,刘坤一本人就是一个对修建铁路极为赞成的大臣,加上他和张之洞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有赞成绝对不会反对。
“卢汉铁路修建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你接手汉阳钢铁厂……这个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些?组安,你有这个财力么?那可是至少四百万两银子的大事!”恭王奕訢皱着眉头说道。
“晚生预计收购汉阳钢铁厂至少需要四百五十万两银子,五百万两也是可能的……张之洞谋划铁厂亦非一日,建设三年来,张之洞在这铁厂上犯下了诸多致命的错误,还将铁厂办成了一个衙门,他本人手是干净的,但是他的下属却因为铁厂很是发了一笔横财……张之洞虽与李中堂有些交恶,但难得都是支持兴办洋务的疆臣,汉阳钢铁厂也是自王爷主张兴办洋务以来中国最大的洋务实业,若是失败了,那对洋务将会是沉重的打击,朝中的翁书平之流肯定会借此大加抨击洋务,中国不兴办洋务哪里有实力来应对列强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