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以为铁路一项战时利于征调全国之力为战,平时则为货物通运。一个国家不能老打仗,那也国不将国了,可见铁路最大的用处还是商用。晚生曾经仔细拜读过香帅于光绪十五年(1889年)三月初二上《请缓造津通铁路,改建腹省干路折》,以为‘今日铁路之用,尤以开通土货为急’最为重要,而醇王等人‘专主利于用兵’主张太过狭隘。当今中国为列强所环伺,香帅奏折中如不近海口,敌不可资;广开商旅之利;促进煤铁开采;方便漕饷之运;有利军队调动等等实为要旨。然朝廷先修关外铁路缓修卢汉铁路实为偏颇,不说别的,仅仅长江航运中从湖广至京师北方有多少份额?招商局、太古、怡和三家分润,如此局面之下招商局少则百万两多则千万两的利润,铁路比航运更安全、更快捷,几年下来几条卢汉铁路的成本也就回来了……”谭延闿避开张之洞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说道。
“若是早修卢汉铁路,今日中日战争,大可以通过卢汉铁路将南方的资源最快调动到北方,到时候就不是如此局面了……”陈衍在一旁叹息地说道。
“香帅,晚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晚生以为现在中日战争实为日本举国之力打合肥一人,前后三次海战,合肥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固然重创日本舰队,但亦是主力丧失殆尽,若说全军覆没亦不为过;陆战朝鲜淮军节节败退已经到了九连城,现在幸得刘铭传、张学醇出山,于鸭绿江与日军交战多次,战事也成了胶着之态……朝廷重新启用恭邸,看来这求和的面比较大,若是香帅能够助合肥一把,哪怕是说句公道话……”
张之洞沉思良久说道:“平心而论合肥这次也是尽力,只是淮军几十年不经战阵暮气已重,这一次大战下来,卫汝贵、叶志超等人畏敌而逃致使朝鲜糜烂,合肥固然是有错,但能够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不错了……老夫倒是听说组安数月之前出入直隶督署,为合肥出谋划策甚为得力啊……”
张之洞说道最后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对谭延闿笑着。虽然现在不是后世的资讯时代,但是这个圈子实在是太小了,尤其是谭氏父子最近几个月的高调表演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谭延闿闪电般以一个“两级跳”便完成了从白丁到朝廷五品官员的角色变化,成为大清国政坛上一支潜力极强蓝筹股,莫要说是张之洞,只要在京师待过两天的官场人物都知道这号人物的发家历程。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谭延闿有个好老爹,只有少数像张之洞、李鸿章等人才明白这“两级跳”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前段日子张老中丞为恭王献策,欲使聂士成所率各部听令,最好请张学醇出山,而张学醇能否出山关键要看两个人,孙寿州和翁常熟,寿州曾言‘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晚生亦觉得入合肥幕乃为国出力,可惜身不由己不能全始终,今为恭邸所用亦是如此。”谭延闿朗声说道。
“‘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寿州此言实乃大清社稷之幸!”张之洞不禁有些动容,坐下来对谭延闿说道:“老夫知道组安你现在事务繁多,明年还要参加会试,组安乃两湖士林翘楚,自然更加无暇……老夫可以嘱意汤生与石遗和你商定汉阳钢铁厂的问题,至于卢汉铁路那边,至少也要等这场仗打完之后再说了……”
第九十一章 转折
从张之洞的住处返回到恭王府邸的路上,谭延闿的脑袋还一直处于兴奋阶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一次礼节性的接触,张之洞居然用一块天大的肥肉砸在了谭延闿的脑袋上,这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汉阳钢铁厂的归属还不能最后确定,但是张之洞的态度是最为关键的地方,除非盛宣怀能够走通慈禧的路数,让慈禧直接发话将汉阳钢铁厂转让给盛宣怀,否则他也唯有看着谭延闿来将目前中国最好也是亚洲规模最大的钢铁厂揽入怀中。
当然仅有这个意向还是差得很远,要真的接手汉阳钢铁厂还有很多工作要去完成,现在就是张之洞将汉阳钢铁厂打个五折塞给谭延闿,他也不敢收——汉阳钢铁厂现在是积弊重重,张之洞是以平均每个月投进近十万两银子来维持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行,而产出的利润不过才可怜一两千两。在没有得到卢汉铁路修筑的朝廷最终决策下来之前,接手钢铁厂无疑是一种自杀的行为——张之洞绝对不允许他拆分钢铁厂来卖设备赚钱,而且老张在购进设备的时候成本高的不像话,要是让谭延闿或是北洋的人来干这事,至少可以降低一百万两的设备成本。
“王爷,南皮已经同意支持李中堂了,并且愿意支持议和……”谭延闿笑着说道。
“他有什么条件没有?!”恭王听后愣了一阵,立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