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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粲心道当神棍果然是个有前途的职业,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窘迫的经济情况,他不由真诚的问道:“芸道人,我最近云游已将钱财耗尽,不知在这蜀地我能做什么来赚钱呢?”

诸葛芸心中轻咦一声,看着荀粲那不似作伪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好感,无论怎样的身份,自食其力总是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情,她这时却卖了个关子:“若你真想自食其力的话,可以到成都来找我算上一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诸葛芸将她那摊子的地址告诉了荀粲,荀粲自然认真的记下,他觉得芸道人应该不会骗他吧……

荀粲与诸葛芸在良好的气氛中进行了随意喝酒交谈,谈着谈着便又开始了一场谈玄论道的辨难,作为精通老庄之道的两人,真可谓棋逢对手,却听诸葛芸发问道:“不知酒剑仙对《老子》的第十七章‘功成身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如何辨析?”

荀粲略一思考,便滔滔不绝道:“治人生,有所知见,驱使宇宙间事物之足相发明者,资为缘饰,以为津。所为法天地然者,不过假天地自然立喻耳。岂果师承为‘教父’哉?观水而的水之性,推而可以通焉塞焉,观谷而的谷之势;推而可以酌焉注焉,格则知物理之宜,素位本分也。若夫因水而悟人之宜弱其志,因谷而悟人之宜虚其心,因物态而悟人事,此出之异想,旁通之歧径,于词章为寓言,于名学为比论。可以晓喻,不证实,勿足供思辨之依据也——芸道人以为如何?”

诸葛芸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心道这荀粲虽然风流好色,不修藻饰,但在这老庄之道上的精通还是毋庸置疑的,果然不愧是那位魏国的大名士何晏所欣赏的后辈,虽然心中赞赏,但诸葛芸嘴上却不落下风道:“我自然而曰百姓谓者,大人自知非己之本然。而养性养知使然,不顺而逆,即法与学。大人或愚百姓而不自欺也,自然而然,即莫之命而常。盖未尝别有所法,或舍己而学。亦不自觉为‘教父’而供人之法与学也。”

荀粲道:“大人我自然,则习成自然。妙造自然。出人入天。人地天道四者叠垒而取法乎上,足见自然之不可几及。”

诸葛芸望着亭外已经停下的大雨,而夕阳下山,整个青城山都萦绕在一种清幽的氛围之中,她摸了摸光洁的下颚,淡淡道:“譬如水,孔子见其昼夜不舍,孟子见其东西无分,皆非老子所思存也。而独法其柔弱,然则天地自然固有不堪取法者,道德非无乎不在也。”

荀粲这时心中畅快,与这芸道人清谈,他的脑中忽然回想起了当日同周彻整夜交谈的心境,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对周彻那一份深沉的情怀,与周彻的记忆,终于不再是一段影像了,想到那个清丽绝伦,如同月宫仙子的周郎之女,再对比这个温暖如太阳的芸道人,只觉得此二人之美,真是各有千秋,皆入神品。

荀粲心中思虑万千,嘴上却依旧侃侃道:“凡昌言师法自然者,以借譬为即真。初非止老子,其得失利钝,亦初不由于果否师法自然,故自然一也。人推为‘教父’而法之,同也。而立说则纷然为天下裂矣。”

对于老庄之道的精通,使荀粲在这样的清谈之中无往而不利,但这样的清谈,也只是小道而已,谁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治国,必定会误国,它只能作为一种小众的爱好而存在,乃是上流社会装逼的不二法门,这时诸葛芸正欲再辨,但却发现对面山中的令人惊奇的异象。

雨后天晴的夏日,夜幕降临后,在圣灯亭见眺望,只见远处山中光亮点点,闪烁飘荡,开始时三、五盏,忽生忽灭,而后“圣灯”渐渐成百上千,山谷一时灿若星汉。诸葛芸这时没了清谈的心思,而是感叹道:“原以为‘神仙都会’是只是传说,如今好似真的看到青城山中神仙朝贺张天师时点亮的灯笼,真是美丽呐!”

荀粲心道这哪里是什么神仙,作为一个移动的图书馆,拥有几乎无穷的知识的他,自然明白,这只是山中磷氧化燃烧的自然景象……这就是穿越众的超前知识的优势了。

但荀粲嘴上却道:“芸道人你我可真是有缘,随意清谈,却能遭遇如此盛景,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贫道去也。”

荀粲提着酒葫芦与长剑毫不留恋的离去,姿态洒然,诸葛芸这时望着荀粲那潇洒的背影,然后再看看那山中“圣灯”美景,脑中除了“缘分”二字,却也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的景象……

诸葛芸拿起自己的油纸伞,心跳莫名加速,然后她用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突然发现脸上有些发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嘟哝道:“这劣酒的后劲还挺大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