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风本能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便叩首道:“圣上,此乃国事,小人一介阉宦,不敢妄议。再者,小人素日得高相多番照应,若是此时偏帮高相,则圣上必定不信;若小人说高相的不是,则昧了自己的良心。圣上一向明察秋毫,对此必定有所判断。”
“明察秋毫?朕若是真的明察秋毫就好了!”赵佶冷笑一声,然后悠悠长叹,无力地挥了挥手,“也罢,朕也不强人所难,此事并非你一个宦侍能够说清楚的,你退下吧!”
曲风轻舒一口气,刚想依言退下,便听得头顶又传来了一句话。
“你让人去传朕口谕,给皇后宫中再补一批妥当的内侍宫人,先前的禁令取消。另外,再去传旨给郑贵妃和王德妃,就说此事和她们无关,让她们不必忧惧。郑贵妃尚有龙裔在身,让她好好休息。还有,进乔才人为美人,让她来福宁殿侍疾,另外让王德妃也一并过来!”
一连串的旨意让曲风颇有些手忙脚乱,一样一样地记仔细之后,他又复述了一遍,随即方才退出了寝宫,招来几个小黄门便把赵佶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见几个小黄门听得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他不由感到一阵不耐烦:“圣上的旨意哪里轮得到你们揣摩,一五一十地去传旨就行了。另外,皇后宫中宫人内侍的事去禀报一声郝都知,让他酌情去办!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直到一帮小黄门一溜烟似的跑开了,曲风方才露出了一丝忧色。赵佶的旨意听上去似乎滴水不漏,但其中却有深深的玄机。王皇后的禁足令虽解,但是,有罪无罪却还没有定论,郑贵妃王德妃也是一样。仔细算起来,只有那个进封美人的乔氏算是因祸得福的,名义上是侍疾,一旦赵佶病好,封号再一次晋升也不是什么难事。
后宫的那些处置很快便传到了前朝,一瞬间的皱眉之后,蔡京立刻展颜笑道:“圣上此番处置,足可见病情已经有所好转。这么一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阮大猷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圣上既然龙体渐愈,于国于民便是莫大的好事!”
紧接着,什么社稷之福,天下大幸之类的话便在都堂之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仿佛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似的。主座上的蔡京扫视着在座众人,心中却冷笑连连,看似铁板一块的政事堂,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着异样的心思。
“已经初露端倪?”
高俅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周鼎,情不自禁地追问了一句:“事关重大,周大人有十分把握吗?”
“下官仔细比对了五个人的口供,发觉关键之处一模一样,所以觉得不会有错。”周鼎的脸上露出了这些天少有的轻松和笑容,略略欠身回答道,“这些人当中,有皇后那边的一个宫人和一个内侍,有误闯淑宁殿的一个小黄门,还有两个宣和殿起火时在场的内侍。总的来说,他们都是宫外有亲人的人,而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在事前收到了家人的讯息,说是为人胁迫,让他们听从他人的指令行事。”
“那你去查过他们的家人了吗?”
“下官当即便命人去查过,结果,其中四人的家人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奇死亡,只在化人场找到了一个宫女的弟弟,虽然他活了下来,但已经疯了。”想到当日开封府官差回报的情景,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那五个人最后透露,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发指令者,得到的大多是一张普通的纸条,下官正在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高俅已经听得心惊肉跳,可以说,倘若不是见机得快,恐怕这些人也同样被灭口了。当然,更可能的是幕后指使的人没有想到刑部会插手其间,所以棋差一着方才露了破绽。然而,光靠这些,怎么可能解开整件事情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