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放下望远镜,无聊的抽出一根烟点上,欣然下山回到指挥所,从皮挂包里取出一本线装《水浒传》饶有滋味地翻阅起来。
抱着一叠资料赶到师部的管家小妹,见师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唯独李大帅这副悠然的样子不禁生气。她的气还没发,李大帅已经先开口了:“小迪,黄县长不是给我送来一罐信阳毛尖嘛,快去给我泡一杯。”
叫小迪的管家小妹气呼呼的说:“敌兵将至,战斗即发,空气的凝滞和人心的紧张可想而知,而李大帅何出如此雅兴?”
其实李想早就读过这部古典名著,在他看来,此时此地再次翻阅《水浒传》也就是打发一下时间。李想是对师部这些实在有些不摸门,他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很难遏制住不插手下命令的冲动。比如说诸如“死五百人也要给我把那个高地拿下来!”“为什么只调一个营攻击那里,不是两个营?”“什么时候才能攻进瑞兴府,时间紧得很!”……这些命令之类。他对自己下这种纯军事战术命令会导致的后果实在有些心中没有把握。
李想有点儿强装出来的大将风度,笑着对梅迪小妹说:“咱们现在都成梁山好汉啦!今天要劫的不是贪官污吏的生辰纲,是北洋军阀的大野炮。”
袁世凯奏派唐绍仪为全权代表南下议和。唐绍仪等便乘车南下,准备在汉口同南方代表开议。袁大公子克定邀了廖宇春、张君志、孔文池、夏清怡志同道合之人,挑了酒食,为唐绍仪、严修、杨士琦、汪精卫、魏宸组、杨度还有二十省代表诸人饯行。
寒冬腊月的,永定河一湾锦带冰封千里,衬着燕山红装素裹,万里雪飘。寒风一过,洁白的雪花片片飘落,落在枯黄光秃秃的树枝上,蜷缩着索索发抖,更显得天地肃杀。
宴饮移时,唐绍仪起身道:“不佞自同治十三年入美留学,妄求强国之路,已有三十七年有余。必不欲自矜风流,标高离俗,但人生起落的况味,既已尝尽,此一生已不为虚度了!”说着,目视廖宇春道,“君之道德文章,令人敬仰,必能去虚务实,如肯间关奔驰京保汉沪间,瘏口晓音,以祈达保全大局赞成共和之目的,佐宫保治国安民,奠我华夏万世之基业。此乃我等读书人希冀于君者!”
廖宇春赴京寓泰安楼旅馆,同志张君志中自保定来,孔文池自云南来。(云南临元镇总兵印庆塘)夏清怡亦来寓,他们是袁世凯掌握议和,有别于唐绍仪的一条暗线,密计进行之手续者良久。大抵吾策,须求北洋系王、冯、段三人之赞成,王在京,而冯、段二人皆在鄂,当日议定,孔赴汉为靳君之后援,张在京、保间游说军界,廖与夏则先往汉口,再作南行。
但今日送别,廖与夏是不可能大摇大摆随同的。此刻廖宇春见唐绍仪神色如此庄重,情挚意切,虽是语中有所规戒,却也是正论,看来袁世凯操纵的这条暗线连唐绍仪也不知道。见唐绍仪冲着自己说话,廖宇春忙躬身答道:“少川的雄才大略,深得宫保赞赏,今日南下主持和议,正为来日大展宏图,一路要多多保重!”
“我哪来的宏图?”唐绍仪笑道,其实心里何尝不想,谈好这场和议,把袁世凯推上大总统,自己也可以捞一个总理,这一生的报复也可以舒展。
廖宇春到河边折了一条干枯的柳枝,抖落附着枝条的冰溜子,返回身道:“话虽如此,祝少川马到成功!”
唐绍仪笑道:“少游终不能脱儿女情长!”说着接了柳枝,沉思道,“我想杨柳虽好,总归要随风飘泊,倒不如竹。君赠我柳,我还君竹诗一首。这是关圣帝所写,云:下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孤叶淡,终久不凋零!”
南方局势,确实惊心动魄,这次南下肯定是有危险,唐绍仪想起来,忍不住有点悲壮。这次革命可能因为他而改变,又忍不住有点激动。
袁克定在旁听着,不想让他们谈得太深,忙笑道:“我们这是暂别,这些话和这些诗都太凄凉了些。先生遇有便人,可常捎信来,如有急需,也可由电报传送,鱼雁往来还是方便的。”说着,又捧上酒来献给二人。张、夏、孔也都上前执手互道珍重。众人这才拱手洒泪而别。
唐绍仪说道:“走啦,上车!”
其时津浦铁路尚未通车,唐绍仪就搭京汉车先到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