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嵩不理,以充满自嘲地口吻说:“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正说着,他突然一阵剧烈地呛咳,苍老的躯壳佝偻着腰身,赵太爷忙上前顺着他的后背。马嵩用手帕捂着一看,吐出竟然是鲜红的血!他悄悄地掖到袖子里却一声都没言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恨我这风烛残年的躯体,无力带吴钩,无力收拾旧山河。刘爷,也许我儿有些错处,我们都有过错处,可我儿死了,是为革命而死!我儿为了革命,连父母双亲也不要了,决意誓死把革命进行到底。我只希望李帅能把革命进行到底,我儿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我就是散尽家财,就是拼死余生也会报答于李帅。”
在场的谁被他的话说得动心了,被问的刘歆生思忖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李想许多绝密计划,他即使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也不敢乱说。但是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刘歆生,希望可以从他嘴里听到一下对他们有利的口风。被冯国璋逼到绝望的地步,他们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这李想身上了。他们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跑路的,毕竟他们绝大部分固定资产,无形资产都留在汉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片刻的沉默,难熬又像是过了好久,刘歆生才和颜悦色地说道:“即使离开汉口,李帅也一直在不停的战斗,一直在进行着革命。这点无用质疑,就是党人们皆曰和议,李帅却依旧会把革命进行到底!马老太爷,你要看开一些,不是还有二公子承欢膝下。我和铁先生既然来到这里,不是因为赞同和议,向冯国璋服软,而是来给你们撑腰到底的。我就要看看,冯国璋有胆量烧了汉口,还有真胆量把我们赶尽杀绝!”
人群中异常的沉默,唱戏班子不知道何时停下的鼓动。一个单调的掌声轻拍响起。抱成团的汉口绅缙循着声音瞧去,只见冯国璋正陪着位娇滴滴的美女在人群中穿插走过来。红顶子,皇马褂耀眼的很,一副志足意满,闲适非常的优雅神态。
冯国璋身上的光环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唯独他身边的美人未被他的光芒掩盖分毫。无须细看,冯国璋身边的倾国之色不是水仙还有谁?
冯国璋脸上带着值得完味的一丝笑意,挽着水仙朝他们走来。
刘歆生也不敢肯定他是否听见刚才他们的谈话,回头偷瞥汉口这些绅缙们,大多数人的眼中都露出做足亏心事的慌乱和不安。这些人都是精明强干,城府极深的人物,哪有这样失态的时候?都是被冯国璋给吓破了胆。
冯国璋满面春风的挟美而至,未语先哈哈笑道:“终于见到汉口地产娱乐大亨刘先生,新华财团ceo铁先生。听说两位先生曾帮助李想理财,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随行的水仙则笑意盈盈的向众人施万福,冯国璋虽是不怀好意的到来,但是水仙的美丽极大的调节的此处僵冷的气氛。那些浑身肌肉僵硬的汉口绅缙,此刻也都稍稍放松了神经,可以冲着水仙微笑点头。
刘歆生和铁龚奇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交换个眼神。冯国璋是在兴师问罪,对于清廷而言,李想就是谋反,而他们就是李想的同党,同样是要被诛九族的。他们心中暗恨,又不能不答。刘歆生轻笑一声,他们也是有准备而来,道:“确有其事。新华财团他是大股东,我们也是股东,刘氏集团与新华财团也有密切的合作。生意往来频繁,关系确实不浅,但说我们帮助他理财却有些不妥。”
水仙听得心中好笑,从后跟来的陈紫笙刚好听到刘歆生的抵死否认,脸上却露出不屑神色。看来是墙倒众人推,革命党山穷水尽,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与之撇清关系。
这个小圈子的谈话,因为冯国璋和水仙,两位超人气光环主角的存在,有成为焦点的趋势。广场的宾客人数有数百,有意无意的都把目光往此投射,即使围在小圈子讲鸟语的洋大人也开始关注这边。
炭盆里投放的沉香幽幽扩散到每一个角落,寒风全被粉墙挡在刘园之外,宴会的气氛又开始回暖。
冯国璋微笑道:“没有两位鼎力支持,李想哪有实力坐镇汉口。可惜,我北洋大军未到,他已经黯然退出汉口。这究竟是否就是他的实力未济,却又贪图汉口利益而招至的恶果自食?”
陈紫笙与张联芬交换个眼神,心中暗笑。他们当然听出冯国璋的弦外之音,是在嘲讽李想不自量力,吞下汉口,面对即将而来的北洋南下大军,还敢与洋人开战,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他早早被赶出汉口,是他运气好,不然早被北洋军一举粉碎。可是逃过一劫的李想非但不自知,最近还吃错药似的不断挑衅北洋军,是还想招恶果来食?
大家皆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冯国璋话里有话?不过冯国璋兵威正盛,像一头猛虎盘据在汉口,他们不得不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