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上来了,打死他个王八蛋。”孙武身边到处都是嘈杂着叫喊声,枪声变得更加密集,顷刻就把他们的叫喊声掩盖。
颇有经验的老兵和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学生兵,在躲过北洋军的炮火覆盖,迅速爬堑壕的边缘,操枪对着那些冲涌如潮水涌过来的北洋军猛烈射击着。哧哧冒着白烟的手榴弹如在细雨中穿梭的雨燕,轻灵的飞旋着砸落出去。轰!轰!轰!爆炸之声此起彼伏,碎散的泥土被掀得到四处飞溅。三两一组冲锋的北洋军士兵顷刻被炸得是血肉飞溅,北洋军一路留下抛飞的断肢,和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那蠕动呻吟着的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将死之人和伤者。
孙武猫着腰穿过一段堑壕,与谢元恺汇合。谢元恺正趴在堑壕边缘,认真关注眼前不远处的阵地前,朦胧的雨雾中一个举着指挥刀的北洋军军官微微蹲着,神情嚣张的正指挥着两挺轻机关枪冲着这边狂扫,泼洒的子弹对战壕内的民军士兵们形成了极具危险的火力压制。而趁着这挺机枪火力的掩护,几个猫身端枪的北洋兵正快速的向着这边迂回过来。
“机枪手!给我打死那个牛币满哥!”谢元恺咬牙切齿的狂喝,挥手招呼着距离自己不过数米之遥的一挺马克沁。
哒哒哒,正在喷吐火舌怒吼着的马克沁重机枪稍稍的偏转枪身,狂射着的火链切开细雨帷幕,看到了朦胧之后的真相,直指那几个北洋机枪兵。激情的火光甩过之处,四下里纷纷扬洒起一片血肉混入雨水当中。几个北洋兵甚至来不及躲开,便被飞射过来的子弹给打得脑浆四溅,猩红的污血和白花花的脑浆趟得满地是。而一直微微蹲跪着挥刀指挥的北洋军军官,更是被扫射过来的子弹给打得如同蜂窝煤样,胸腹之处满是污血横溢的弹洞,在被湿透的衣服上迅速溢开。北洋军的第一轮进攻,稍稍顶住。
北洋军炮兵先以重炮轰击埋伏在三道桥一带的革命军,拉开进攻汉口的序幕。北洋军军步兵则从滠口沿铁路强火力正面进攻,另一支北洋军从岱家山、姑嫂树向刘家庙、三道桥侧面进攻。北洋军兵分几路进攻,目的还是在于小妹盘居刘家庙,三道桥的民军主力。三道桥的作战部队以湖北新军正规军队为主,但是刘家庙可以说就是汉口真正的民军,农民军。
汉口的战斗炮声直传到武昌红楼,黎元洪毕竟是号称湖北军界第二的人物,凭直觉就能猜到前路凶险大战在即。黎元洪本身已经和湖北革命脱不开关系,必须守住汉口,即使将来在与袁世凯议和时也有筹码。遂立刻派出步兵军官张廷辅,炮兵军官蔡德懋,敢死队长方兴、马荣,率领部队过江支援,沿着汉口城市圈,沿汉口东北郊外的张公堤加强巡防守卫。
一身滚得像是泥猴的谢元恺,抬起被硝烟薰得漆黑的脸,向着孙武喊道:“革命军伤亡惨重,情况万分危急。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走?那你呢?”孙武大声道,炮火声轰隆隆的在身后响起,孙武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脖子,心中其实早就胆怯了,只是咬牙还是坚持在火线。
谢元恺对孙武这句关切涌出一阵感动,大声道:“这里本就缺乏有威望前线指挥,受创部队很容易陷入混乱,我绝对不能走。”
孙武有些无奈,只能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能走。”
愤怒的呐喊声中如长江大浪的涛声扑来,数十条身影从火光中冒了出来,北洋军如长江之水涌出三道桥,直扑民军阵地。谢元恺看着已经是乱作一团的阵线,已经顾不得说话的孙武。谢元恺断喝道:“上刺刀!冲啊!”他命令全线发起反锋,以反冲锋来遏制北洋军的波队冲击,此刻只有和敌人完全的绞杀在一起,北洋军的火力优势才无法发挥出来。
“冲啊!干爆他乃乃的菊花!”谢元恺爬出战壕,指挥刀高高仰起,身形像葱一样站得笔直,豪情万丈的喊到,对身边横激射乱穿而来的流弹视若无睹,往着迎上来的北洋军猛扑上去。一个接一个战士紧接着他爬出堑壕,“冲啊!”整条战壕里顿时弥漫着一种悲壮、勇悍、无惧的气氛。所有人都在声嘶竭力的发出了几乎不是人声的怒吼。“冲啊!”沿着蜿蜒的壕堑,数百条在雨水沁湿的堑壕滚得泥猴似的身影接连冒出,带着阵阵的呐喊,扑向那如同山洪样涌动的北洋军。这是压抑了两百六十余年的热血一朝迸发,这是不愿在给满人做奴隶的人的誓死反抗。
轰,一阵气浪带着爆炸的巨响,将好几个战士掀飞起来,继而又重重的摔砸在战壕内。轰,又是一团火光,几个刚刚爬出堑壕的国军士兵被纷飞的弹片切开身体,血肉四溅,残肢乱飞。
“跟我杀!”眼看着北洋军炮兵实行精确打击,谢元恺的眼里满是怒火狂喷四射。这个时候已经无暇顾及到谁的死活伤重了,只有当机立断的带领部队发起冲锋才是最应该去做的。
孙武也眼看到了这悲壮的一幕,看着那在火光之中腾飞出去的身躯,被弹片切得肢离破碎的身体,孙武的心里突然的一沉,抽出腰间的士官刀,爬出堑壕。革命本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些日子还很短的新生活,已经使他们无比留恋共和民主文明之风,谁也不愿意回到满清朝,过拿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脑后拖着猪尾巴,做满人的奴才,做最低等的黄皮猪。北洋军入湖北之后令人发指的残忍行径,更是使他们无比的愤怒。革命的意义再明确不过,就是要拼死守住好不容易尝到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