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蔓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没有你,我就拿不下特牧城?”孙绍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既不生气,也没有央求的意思,语气淡定得如同和一个邻居说着家长里短,“长山、金陈两战,仅是降卒就有四万,扶南的精锐已经损失殆尽,你那几十个属国,也大多成了我的属国,现在就剩下一个特牧城。好吧,我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万人,一百头象吧,难道你觉得这样就能守得住特牧城?”
孙绍斜着眼睛看羊着范蔓,眼中充满了讥讽。范蔓无言以对,他悲哀的发现,孙绍说得有理,就凭范金生的能力和他手中的力量,他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特牧城,就算能支持半年一年的又如何?扶南国已经分崩离析,不可能有什么回天之力的。孙绍的诡计层出不穷,连他都不是他的对手,范金生就更不可能了。
“你要想死,我也不反对,不过,范家从此就绝后了。”孙绍微微的仰起头,虽然他坐着,范蔓站着,可是看起来他却是居高临下,气势逼人。“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孤单的,首先是范长很快就会去陪你,其次,特牧城破之后,范金生也会追上你们,至于你那些夫人、孙子孙女,我保证一个不缺。”
“你——”范蔓气得七窍生烟,嘴唇哆嗦了片刻,才恨恨的说道:“你们汉人说,上苍有好生之德,我败了就败了,你为何要绝我范家的后?”
“既然你不肯与我化敌为友,我为什么还要留下祸根?”孙绍不解的问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先贤雷公曾说过,对待朋友,要和春风一样温暖,对待敌人,当然要象冬天一样冷酷无情。”
“雷公?”范蔓真的被雷到了,他多少也算读了一些书,怎么从来没来没听说过有个什么雷公?汉人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自己所知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孙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同情。范蔓没有在哪位是雷公的事情上纠缠,他看着孙绍,从孙绍的眼神中,他感觉到了孙绍刚才转述的那句雷公名言可不是说了玩的,自己如果执意寻死,这个越王真有可能让他一家老小全部下去陪他。
“你要怎样?”范蔓的语气明显的软了下来。
“写一封信,让范金生投降,避免一场大战,说不定就是救了几万人的性命,你们范家可就积了阴德了。你们的梵天大神会保佑你们的,我,”孙绍指了指自己的心窝:“虽然不信什么梵天大神,可是我也会替无数的黎民百姓感激你们。三千户侯,除特牧城外,由你自己挑一个封地,如何?”
范蔓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力的点点头:“感激不尽。”得到孙绍的同意后,他慢慢的退出了舱室,脚步沉重得象是灌了铅似的。死里逃生,三千户侯,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他感到了沉甸甸的屈辱。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傲视天下英雄的,如今却要接受一个后生的施舍。
换了三十年前,他还是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会奋死一搏,绝不肯接受孙绍的施舍,可是现在不行,他老了,他自己死不足惜,但是他不能带着全家去死,他不能逞一时之意气,给范家带来灭顶之灾。
范蔓走在跳板上,脚软得利害,看着跳板下翻着浪花的海水,他不止一次的想纵身跳入大海,就此了解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不敢,他不愿意一家人在地狱里聚首。他扶着舷板站了很久,慢慢的走过了跳板,回到自己的舱中,看守他的士卒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他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身子一歪,软软的倒在地上,老泪纵横。
“大王——”范如紧张的抱着他,大声的喊叫着。
“你不用担心,他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你们来一个人跟我去领药,吃上两副药,他就能好了。”押送范蔓回来的士卒波澜不惊的说道,有些不耐烦的招招手:“快点,我们事情多着呢,没空跟你们这儿扯蛋。”
范如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人跟着去取药,看着范蔓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保能陪着范蔓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