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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法制度中,嫡长子有继承制,可以祭祖,孙策是孙坚的嫡长子,孙绍的母亲吕氏被追封为县君,等于由天子下诏扶正了,孙绍现在不仅是孙策的长子,而且是嫡长子,是当仁不让的孙家继承人,孙绍有权祭祀从最初的孙家先祖开始的先人,比如孙武。而孙权是孙坚的次子,他没有资格象孙绍一样祭祖,他的子孙只能以他为宗,祭祀从他开始的先人。这就是祖和宗的区别,也是嫡长房和庶支的区别。

孙绍这次为孙家宗祖立庙,以前所未有的规格祭祀从孙武直到孙策的先人,孙家人几乎能抽出身的都要赶来,抽不出身的也要派出代表,否则就是自外于孙家,不承认自己是孙家人,孙权也不例外,他可以不自己来,但是他肯定要派代表来,通常情况下是长子,也就是孙登。

这样一来,孙绍到时候找个理由把孙登扣下,手里就有了同样的人质。你扣我的长子,我也扣你的长子,大家扯平。

不得不说,对宗法制度这个问题上,孙绍这个冒牌货远没有夏侯徽这么一个刚刚十岁的孩子领悟得透彻,他到这时候才理解了天子追封孙坚夫妇和孙策夫妇的意义。

这就是名份的重要性。有时候看起来屁用也没用,但有时候却能起到可不估量的作用。

“有道理。”孙绍摸着下巴,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当初决定收下这个小萝莉还是对的,她在权谋这方面的天赋是关凤拍马都赶不上的,现在已经这么精明,再假以时日,这又是一个吕后啊。他随即和虞翻商量了一下,虞翻拍着大腿赞叹不已,立刻以孙绍的名义亲自写了一封书札,让人以最快的速度送给孙权,邀请他到富春来参加新年的祭祖大典。

孙权接到书札,只看了一眼脸就紫了,整个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紧紧的咬着牙,双手握成拳,将书札一撕两半,然后又狠狠的揉成一团,用力的扔了出去。

吕壹站得离孙权五步远,都能听到“咯咯”的咬牙声。他大气都不敢出,屏住了呼吸,生怕惹得孙权一个不高兴就收拾了他。他现在明白了,孙绍之所以把酒坊送给他,是因为孙绍早就想逃之夭夭了。但是他虽然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礼物,却又舍不得扔掉,什么样的礼物能每年带来三四百金的收入?没有,就算孙权最倚重的臣子,也没有这样的赏赐,所以当他不得已将这些酒坊全部献给孙权的时候,他不恨孙绍,却对孙权有些怨言——是孙绍给他了一个天大的好处,然后又被孙权巧取豪夺去了——只是他不敢说,哪怕是一点点不快的神情都不敢有。

孙权过了好久,叹了一口气,又示意吕壹把纸团捡起来,放在案上,慢慢的摊开抚平,有气无力的说道:“去找顾公他们来。”

吕壹站着没动,他犹豫了片刻:“殿下,臣闻说顾公的长孙、越王的侍郎顾谭昨天刚刚回到建邺探亲。”

孙权眉头一挑,正要发火,却又忍住了。吕壹说得没错,别的事可以找顾雍商量,这件事却不行。顾雍的孙子顾谭是孙绍的侍郎,顾雍的妻弟陆绩是孙绍的御史大夫,他能说孙绍的不是吗?孙权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两个人,朱治和陆逊,这一老一少两个重臣和顾雍一样,都有孙绍有着婚姻关系,是不是也不适合咨询?

孙权郁闷的发现,自己当初好象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本来是打算用孙绍的三个姊姊笼络朱、陆、顾三家的,可是现在发现,这些不仅没给自己带来助力,反而带来了阻力。

他想了一会,烦躁的挥挥手:“请滕耽和诸葛瑾来,还有孙丞相。”孙丞相就是孙邵,孙权为吴王后就任命孙邵做了丞相,一方面是因为他资格老,另一方面也有补偿他的意思——这次他代孙权受过,可被孙绍收拾惨了,血都吐了好几口,额上一个疤时刻提醒着孙权他的功劳。

几个人赶到之后,看了明显被蹂躏过的书札,他们都明白了孙权为什么发火。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孙绍说得光明正大,理正言辞,要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那也是孙权自己先挑起来的,你没事扣人家儿子做什么人质啊?如今天子大权旁落,四王分治,你不说拉拢拉拢孙绍,合力对付刘备和曹操,反而要挑起事端,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现在好,人家请你去参加祭祖,你是去还是不去?去,很危险,不去,等于把孙家人全部推到了孙绍那一边。

几个人互相看看,谁也不吭声。孙权急了,不奈烦的敲着案几道:“诸公难道是泥胎木偶吗?一个主意也没有,想坐到什么时候?”顾雍、张昭这样的人不在座,再加上心情的确不太好,他显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殿下,臣建议派人护送公子登去。”左将军诸葛瑾话一出口,就看到孙权的眉毛竖了起来,连忙又说道:“臣敢问殿下,殿下会伤害越王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