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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崔大人、侯大人,时辰将至,请二位大人明训。”就在崔铉哲兴奋地盘算着此番监斩后将能如何如何之际,一名身着大红袍服的衙役疾步行上了小高台,对着崔铉哲与侯善业这一正一副两位监斩官一抱拳,高声禀报道。

“嗯。”崔铉哲摆足了官威,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微侧了下脸,将探询的目光扫向端坐在下首位的大理正侯善业。

小人得志!侯善业一见到崔铉哲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不由地便有些子来气不已——论官衔,侯善业乃是大理正,堂堂从五品下,比起崔铉哲的八品言官高出了一大截,论职权,大理寺乃实权衙门,比起只有奏事权的监察院来说,也要强上不少,就算是论皇后娘娘的宠眷,侯善业自认也比崔铉哲来得强,更别说诏狱乃是大理寺的地盘,哪轮到崔铉哲这么个外人来猖獗。

“崔大人看着办好了。”侯善业虽不想理会崔铉哲的做派,可这等场面上,却也不是闹生分的时辰,这便不冷不热地吭了一声。

“哼。”崔铉哲本性阴冷而又敏感,自是感受得到侯善业话音里的冷遇,大好的心情登时便阴了下来,只是这当口上,却也无法去跟侯善业起争执,只能是黑着脸哼了一声,手一伸,将签筒里的一枚铁签取在了手中,往那名前来禀事的衙役面前一丢,提高声调喝道:“行刑!”

“喏!”这一听崔铉哲语气不善,那衙役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了诺,拾起铁签,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几个大步行到了小高台的边缘,环视了一下台下诸般人等,扯着嗓子高呼了起来:“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上官大人,得罪了,小的这就送您老上路!”动刑令一下,站在上官仪身旁的一名行刑手便即阴冷地笑了笑,比划了下手中的大刀,低喝了一嗓子,双手握紧刀柄,刀已扬将起来,作势欲劈。

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这样也好!上官仪吃力地抬起眼皮,瞄了瞄被雪光映照得寒光闪烁的屠刀,心中不由地滚过一阵解脱的轻松之感——对于死,上官仪自是早有觉悟,当初奉命拟废后诏书之际,上官仪便已知晓自己十有八九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只是上官仪却并不后悔,哪怕还能有回头的机会,上官仪一样不会更改初衷,只因有些事是身为丞相者无可逃避之抉择,而今,一切终于都要过去了,一切留待史书去评说也罢!上官仪倦怠地合上了眼,静静地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憔悴的脸上由是露出了丝淡然的笑容。

“刀下留人!”

“璐王殿下驾到!”

“周王殿下到!”

……

屠刀虽已扬起,可不待其落下,一阵呼喝声暴然响起,紧接着一队队精壮甲士护卫着两位身着王服的少年从诏狱外涌了进来,正是李贤、李显这小哥俩及时赶到了。

危险!李显眼尖,刚一行进诏狱的小校场中,入眼便见上官仪正引颈待死,心急之下,忙断喝了一声:“拿下!”,此言一出,紧跟在其身后的数名周王府侍卫立马飞跃了出去,如旋风般地冲过人群,赶开那名呆若木鸡的行刑手,将上官仪团团围在了中间,数柄横刀交错排开,不让周边的大理寺衙役们靠近半步。

好玄,总算是赶到了!眼瞅着上官仪已被手下侍卫们保护了起来,李显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暗叫侥幸不已——上官仪的死活乃是此役的关键,只要人活着,就有着翻盘的机会,可人若是死了,有理只怕也得变成无理,真要计较起来,不单不能挫败武后一党的气焰,反倒有可能自陷死局,本来么,从璐王府到诏狱其实不过一柱香左右的时间罢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闹到如此紧张的局面,偏生李贤硬要等到抓捕了上官福并搜出了账本之后,这才肯兵发诏狱,以致险些误了大事,这等本末倒置的行事作风着实令李显气恼不已,却又不好直接指出,只能任由李贤自作聪明了之,好在一切总算是赶上了,这或许便是天意罢!

“下官监察御史崔铉哲(大理正侯善业)参见璐王殿下,参见周王殿下。”崔、侯俩位监斩官压根儿就没想到两位亲王会在这么个敏感时辰强闯诏狱,待得见上官仪已被周王府侍卫护了起来,不由地都有些子慌了神,可又不敢失了礼数,只能是忙不迭地迎上了前去,对着两位亲王躬身行礼问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