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个月,他每天都遇到这位提水的青年人。
这提水的青年人,大约十六七岁,个子偏高,身量颀长,却消瘦单薄。他身上穿着绸布直裰,虽然半旧了,也看得出不是仆役。
这青年人是个读书人的打扮。
在这个年代,读书人是有格调的。
像提水这种粗活,要么是家里的小厮做。若是家境稍微差些,没有小厮,也该是丫鬟,再不济也是女眷。
读书是件昂贵的事,真正的贫寒人家,是读不起书的。能是个读书人,至少有点家底。
有点家底的读书人,不可能没有女眷、没有仆役,为什么要亲自提水……
杨之舟有点不太明白。
这青年每次都冲杨之舟微笑,一开始杨之舟也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有意结识,停下来作揖行礼才对;若是陌生人,何必冲人家笑?
渐渐的,杨之舟也懒得苛责。
他年纪大了,历经繁华,把人世看了个透,不拘泥这些小节。
“晚生陈璟。多次见老先生在河边散步,不冷吗?”陈璟笑着问。早春的河边,风是寒的,吹得袖底发凉。
不冷吗?
谁第一次问候,开场就问这个啊?
杨之舟心里挺无奈,觉得这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温和笑道:“并不冷。”礼数周到,客气又疏远。
“那行,您慢慢散步,我回去了。”陈璟见老先生有点戒备,知道多谈下去,人家会以为他心怀不轨,就重新提起水桶,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