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伦贝格听明白了,点点头,挤出一丝轻松的微笑,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卷胶带递给他,指着窗户,比划着。向小强明白了接过胶带,三人一起把这间屋的窗户玻璃贴上x形,起到加固作用,防止被冲击波崩碎伤人。
然后三个人又拿着胶带到别的房间,为使团的其他人加固玻璃。向小强这才想起来,自己作为领导,应该在这时候关怀一下代表团的“群众”,尤其是三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不过还好,两个退休前是驻外武官,一个退休前是国防部军工总局副局长,好歹都是军人,自然不会表现太差。向小强来看望他们、给他们贴窗户时,他们正坐在一起喝咖啡呢。虽然端着杯子的手会随着窗外的爆炸而颤抖,但是在比向小强和秋湫抱成一团的样子好看多了。
炮击中交谈实在很难。向小强开始想不通就那几艘军舰,炮击密度怎么可能这么高。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光是共工号就有8门305毫米主炮,另外一百多毫米的副炮还得有十来门。此外还有两艘轻巡洋舰,共有155毫米的主炮16门。这三四十门大炮射程都能从十海里外打到巴达维亚。再加上舰炮特有的高射速,足以让巴达维亚陷入不间断的炮声中。
忽然,炮声稀疏下来,很快外面密集的爆炸声变得很零星,然后这零星的爆炸声也消失了。
巴达维亚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人才挤在窗口,向外看去。
外面灰白的烟尘渐渐稀薄,被炮击后的城市面貌显露出来。附近的领事馆区还好一些,没怎么落炮弹,但是几条街外的远处,那些当地人聚集的贫民区就惨不忍睹了。
断壁残垣之间冒着黑烟,一些更简陋的木房子、竹房子要么成了碎片,要么就在熊熊燃烧。满大街断掉的热带树木,棕榈和芭蕉枝叶到处都是,大街上当地人的尸体和残肢断臂也随处可见。
炮击停下来后,城市安静了,满耳的惨叫和哭嚎声,远远近近的传来。都是当地的语言,一个字也听不懂。
一头大肥猪被炸掉了整条后腿,拖着血淋淋的半段身子在马路上蠕动着,扯着喉咙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方圆一里路都能听得见。
更远处,平日里高大的清真寺,现在它的大圆顶上多了一个大黑窟窿,像个火山口一样,向外飘着黑烟。
这次炮击当然远不如清军炮击南京那样惨。那次参与炮击的火炮比这多得多,而且炮击时间也比这长得多。但那次向小强并不是身临其境,事后再去看的时候,南京城的北部和西部已经是一片焦土,剩不下什么了。而这次虽然破坏的程度很低,但就近在眼前,感觉是活生生的。
看着眼前的惨状,秋湫紧抓着向小强的胳膊,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纽伦贝格领事脸色比刚才炮击的时候更白了。他脸上的汗水慢慢滴下来,咬着嘴唇,右手轻轻颤抖着掏出手绢,拿下单片眼镜擦拭着,又戴上去,似乎想确认一下眼前的一切。
炮击的时候,大量的当地人自然都躲到了不太落炮弹的地方。主要是几块华人街区、还有这里的领事馆区。当地华人都紧闭门窗,尽量不与当地人发生接触。而那些陷入极度恐惧的当地人,则一反常态地老实,扶着亲人、拖着断腿,规矩地坐在华人们的家门口、台阶下,瞪着惊恐、悲伤的眼睛,好象是有个容身之地就满足了。
向小强盯着窗外,看着那些浑身是血的当地人,心里很复杂,不知是解恨还是不忍。
……
这次炮击只有十几分钟,因为由此向北十海里外,大明分舰队遭到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