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又问道:“你到会稽后,见当地民众仍然祭祀秦始皇,并且与夏禹同庙,你认为秦始皇是无德之君,不配获得民众祭祀,于是将这行为取缔。不知可有此事?”
王朗轻描淡写道:“确有此事,秦始皇残暴不仁,不恤民力,穷奢极欲,两世而亡,不配获得民众祭祀,特别不配获得会稽民众祭祀,因西楚霸王项羽便从会稽起兵反秦,若会稽民众依然祭祀秦始皇,岂不荒唐。”
吕布感觉甚是奇怪,笑问道:“景兴,依你之见,为何会稽民众会祭祀嬴政而不祭祀项羽?”
王朗眉头紧锁,长叹一声道:“说来让人心冷,项羽虽然对秦地人残暴,却对会稽民众甚多呵护,因此会稽人未觉项羽的强大,嬴政则是对天下人均为残暴,所以会稽人以为嬴政强大不可敌,以为嬴政的神灵法力也会强大一些,殊不知,即便嬴政化身为神灵,他依然是自私自利的寡人,并不会浪费半点法力来护佑民众。哎,虽然曾多次叹民生之多艰,却也感到民众是畏威而不怀德之辈,对他们越好越有可能得不到他们的敬畏,反而对他们残暴不仁,视他们性命如草芥,反而会让他们十分敬畏,甚至会立为神灵。”
吕布听王朗这一席话,忍不住站起身,激动地说道:“景兴,你总结的太对了,民众愚昧,畏威而不怀德,便是圣人治国恐怕亦会头痛,哎,这些可悲、可怜、可叹又可恨的黎民百姓!”
吕布对这点深有感触,后世里对曹操、刘备的评价两极分化,便反映出这样的问题,曹操残暴不仁,动辄屠城,杀人盈野,但这样一来展示了他的强大,结果后世人崇拜他、对他有好感的人比比皆是,反观刘备一直是反曹操之道而行之,仁政爱民,从不滥杀无辜,结果留给后世愚民的印象仅仅是以爱哭而得天下,民众之愚蠢不可救药概莫如是,真正能透过那道偏见看出两人本质的人无一不是智者,估计曹操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使天下人负我”,也是看透民众有这样悲惨的性情而顺势而为吧。
再看某个朝代,有个帝王,因为他的诸多错误政策,神州大地竟无端端死亡数千万人,偏偏这样的人竟然被抬上神坛,被人当成半人半神来崇拜,这一点也明显看出深度奴性自虐的民族性格。
这几千年来,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使得每个人的膝盖都很软,民众的骨子里是封建的余孽,膝盖是弯曲的,随时准备跪地的,后来虽然并不需要跪了,但心里还是在跪的,主要表现在国人是十分怕官的,对官有着从骨子里的顺从和敬畏。
整个社会的这种奴性也就造成了一直以来为官者之不仁,他们堂而皇之地平时鱼肉着民众,整个民众都怕着他们,敬畏着他们,官们的权利被无限制地放大,平时可挥霍,敛财、枉法,无恶不做了,而周围全是屈膝低头的民众,这让他们更加放肆起来。
这种奴性如此深刻,以至于当有人高呼要给他们民主和自由的时候,这些奴性的大小官员和民众们就会从骨子里害怕“这可使不得啊!”“这会乱了套的”。瞧,就是这么贱格。
民风如此,称其为愚昧并不为过,如此的洪流面前畅谈民主与自由,无异于对牛弹琴、螳臂当车。民主与自由只能算作无稽之谈说与开化的那一小撮人去听罢了。奴骨是很硬的,民主的路子是很长很长的。
吕布知道王朗说这个不是说要给民众们民主自由,而是想让官民之间的对立矛盾不要那么尖锐而已,虽然如此,吕布还是欣赏王朗这个开明的姿态,王朗在这一点可比那大多数有了权力就肆无忌惮欺辱民众的官僚好太多了。
第743章 阿房宫赋
王朗虽然对民众的愚昧有些失望,但他依然不改其仁政爱民的初衷,见吕布对民众的愚昧有感而发,担心吕布的思路进入邪路,变成以残暴来让民众敬畏的暴君,便大声说道:“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肴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吕布知道王朗为自己朗诵的是西汉贾谊的《过秦论》,劝谏自己莫要坠入秦始皇的魔道,还是以仁政爱民,方能统治久远。
吕布亦有感而发:“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