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孙露如此这番的辩驳,杨禹轩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母亲的回答有理有据,特别是那句“劳工是另一支应该爱护的军队”一下子就深深扎入了他的心坎。而在另一边,罗胜等人也彻底打消继续说服女皇让其接受“最高工资限度”的打算。于是,黄宗羲在与罗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随即便向女皇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道:“陛下圣明。这‘最高工资限度’确实有些不妥。那陛下您看将这‘最高工资限度’改为‘平均工资标准’如何?”
“平均工资标准?”孙露黛眉一挑故意反问道。
“是的,平均工资标准用以给各地的工厂主做参考。”黄宗羲竭力推荐着自己的折中建议。而陈家明与罗胜则适时的在旁赶忙附和道:“陛下,黄尚书的这个建议不错。可以将平均工资标准并非硬性规定,只是给工厂主做个参考而已。”
真仅仅是参考吗?恐怕到时候没有哪儿个工厂主会乐意向工人支付高于参考标准的工资吧。孙露在心中如此这般的苦笑道。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个工厂主、农场主都在想尽一切办法降低自己的成本,盘剥劳工与雇农的血汗。因此17世纪的手工工场又被后世称为“血汗工场”。正如当荷兰几乎独占了欧洲西南部和东北部之间的商业往来,在非洲、美洲进行残酷的殖民掠夺的同时,荷兰本国的人民却要比欧洲所有其他国家的人民更加劳动过度,更加贫困,更加遭受残酷的压迫。对这个时代新兴的资本家来说剥削是不分国界的。
正因为如此,孙露在内心深处对资本主义极其的厌恶。但光是厌恶还不足以让她否定财阀们所提出的这些议案。孙露之所以会如此执着于维护劳工的权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了中华朝的工业发展着想。众所周知,工场手工业时期的发展关键一是资源;二是劳动力。为此欧洲人不惜远渡重洋满世界的掠夺资源。不惜在国内使用雇佣童工、贩卖奴隶、增长工时、压低工资等等手段来搜罗劳动力。以满足其自身的原始积累。
相比之下中华帝国在这两方面的压力远较欧洲诸国要小得多。因为她不仅是这个时代疆域最辽阔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其将近一亿多的人口,更是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难以匹敌的。这使得中华帝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从战乱的伤痛中迅速恢复过来,并在工业上迅速赶超同时代的欧洲诸国。
然而来自未来的孙露心里却十分清楚,中华朝的人口优势在将中华带入工场手工业时代后,很快就会变成帝国工业发展的障碍,而非福祈。因为廉价充裕的劳动力会使帝国的工厂主过于依赖密集的手工生产,从而忽略甚至抵制工业的机械化进程。这一点在另一个时空的中国已经被不止一次的证明了。而以中华朝目前的风俗及条件来说,亦不适合也没办法搞人口控制。
在无法控制人口大量增长趋势的情况下,对于孙露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手中的皇权,在国内推行“社会福利”政策。因为社会福利能大大提高劳动力价格,这样一来才能迫使中华朝的工业向新兴科技索要生产力。从而为日后的工业革命打下基础。
当然这一切对于刚刚进入工场手工业时代的中华朝来说都还是一些极为陌生的概念。就算此刻孙露将这些道理通通告诉黄宗羲等人,也不一定能得到他们的理解。毕竟17世纪工场手工业时代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得到数百年后的大工业时代是怎样一副场景的。于是抱定循序渐进打算的孙露便再没有反驳自己的臣子。而是欣然点头应和道:“恩,那就照卿家的意思去办吧。至于这平均工资标准的额度,依朕看来还有待考证。”
“是陛下,臣等下去之后一定认真复查平均工资标准的额度。务必得出最为精准的数额。”罗胜赶忙抱拳领命道。
“那就拜托诸位卿家了。”孙露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随即她又语重心长的补充道:“这立法之事事关重大。一定要谨慎行事才行。否则就算立法的本意是出于善意,却会弄巧成拙害了百姓。就像这份《济贫法》。朕相信诸位卿家与议员在制定这份草案之初确实是抱着救助穷苦百姓的想法。但这其中的一些条款真能帮助百姓摆脱困境吗?”
眼见女皇突然又将话锋转向了《济贫法》。黄宗羲等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却听他小心翼翼的向女皇询问道:“陛下,您觉得《济贫法》有什么不妥吗?”
“卿家不必紧张。朕只是有几个疑问想要卿家详解罢了。”孙露说着又翻了手中的《济贫法》,指着其中一页道:“喏,就像这项。官府有权把乞丐、流民的子女领去当地工厂作坊当学徒,男子当到24岁为止,女子当到20岁为止。如若逃跑,将被施以鞭刑。朕是否可以将此项的‘学徒’理解为‘官奴’或‘童工’。”
“陛下您千万别误会。臣等并没有没收流民子女充当官奴、童工的意思。臣等只是想给那些乞丐、流民的子女以做正经人的机会。他们留在自己父母身边除了行乞之外学不到任何正经的谋生手艺。弄不好日后还会堕落为小偷、盗贼、骗子等罪犯。现在由官府牵头为他们做担保,送他们去工场作坊当学徒学手艺,让他们能掌握一门谋生手艺自己养活自己。”黄宗羲慌忙解释道。
“恩,黄卿家你的解释十分详尽。不过你看在学徒的年龄上是否应该做些相应的规定?太小的孩童还是送往孤儿院的好。此外,官府是否也该派专人定期前往那些工厂作坊进行视察学徒的学习生活情况?”孙露不紧不慢的询问道。
“是,陛下。臣等回去之后一定对此项进行认真修改。”黄宗羲唯诺着应和道。对于他来说今天可算是他最倒霉的一次觐见了。《劳工法》、《济贫法》这些大大小小的草案几乎都不是出自他之手。但他却要将这些草案递呈给女皇,并接受来自女皇的质问。因为他即将成为内阁的首相,同样也因为这些草案主要是出自岭南财阀之手。作为复兴党的新贵他不得不在背后支持者面前表现一番。而在另一方面儒家式的大家长爱惜子民的作风又让他对这些草案的内容难以达成认同。这也造成了黄宗羲今日难得的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