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吃了一惊,端杯子的手愣在了空中,他狐疑地看着刘巴:“什么意思?”
刘巴笑了笑,伸出手指从茶盘里蘸了点水,在朱红的案面上画了一个圈:“这是许县,这是雁门和代郡,中间要经过哪些地方呢?这些地方都有哪些人呢?”
“你是说……”曹冲忽然明白了。
“公子,莫要声张,等着大公子去查吧。”刘巴贼忒忒的笑了:“公子,你还是想想怎么调粮的事吧,再这么从荆益调粮,可就挖到公子这么多年才积攒下的根基了。”
曹冲皱了皱眉,这刘巴多正派的一人,怎么笑起来也跟张松、庞统似的,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第三十二节 方圆
“荆州、益州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可是北疆的仗也不能不打,十万大军驻在北疆,消耗惊人,只凭着冀州的赋税肯定撑不住了。”曹冲为难地说道。
“怎么撑不住?”刘巴反驳道:“冀州当年大战之后还能征调三十万人,现在不过才十万人,还有并州、幽州一起帮着,供养十万大军绰绰有余。那些世家不是说自己有钱吗?还要立什么九品官人法,让他们玩去,看看他们还支持大公子不。荆益是公子的根基,将来万一有所不测,公子可以凭借荆益东山再起,如果现在就把家底抽空了,或者让他们寒了心,如何能成?”
曹冲沉默了,刘巴是在为他着想,他对自己用新政方案说服天子的计划并没有太多信心,所以提醒自己要留着后路。刘巴是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人,他在襄阳新政中起的作用也许比自己这个启蒙者更重要,连他都觉得没有希望,那自己做的,岂不是真是一场春梦,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抑或是殷红的一片血迹?
“公子,不是说我对你那个新政没有兴趣,说实在的,我是很赞成的,而且我保证,荆益交扬四州是会鼎力支持公子的。商人们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怕发不了财,也不是怕交税,甚至不是怕遇到土匪,公子重农兴商,收的税虽然比较重,但是他们还有得赚,公子又让他们招募退役的军人做伙计,遇到了小规模的强盗他们自行就可以解决,就是在国外,几个商团组合起来,一般的蛮夷也不敢碰,他们最怕的,就是陛下一道圣旨,随时就可能让他们家破人亡,就象……”
“就象孝武皇帝那样?”曹冲笑了。
“对。”刘巴看看四周没人,接着说道:“公子听说有海盗,力主要派水师护航,那些做大生意的商家听到消息之后,对公子是感激不已,个个都说遇到将军这样的官是他们的福气。百姓在公子的治下,能够温饱有余,每家每户可以送一个孩子免费读两年书,认几个字,学门手艺,他们对公子也是绝无二话。但是,公子,这些人不掌握政权,至少目前是帮不上公子的,除非公子……”
曹冲看着刘巴着急的样子,呵呵的笑了,他明白了刘巴的意思,不过刘巴没有明白他的用意。他笑着对刘巴拱了拱手:“子初先生,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荆益的利益白白送人的。事有不测,我也不会束手待毙,我不是那种被仁义道德捆住手脚的人。”
刘巴也笑了,神情显然轻松了许多:“这点我放心,公子谋定而后动,那么多不可能的事都做成了,这件事当然也能成。不过,这次的阻力实在太大了,看看许县的百官的倾向就知道了,他们都被九品官人法勾住了心,还有皇权天授的思想根深蒂固,非一时可以清除。最关键的是,丞相大人的心思一直不是很坚定。你看你准备让荀令君去襄阳的,可是丞相大人一直没有放行,现在又遇到这些事,恐怕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了。”
曹冲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笑了:“其实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你以为这些当官的愿意被陛下夺走了所有的权利?他们说不定比我们更迫切的要从陛下手里夺回被孝武皇帝用内朝夺走的大权呢,只是他们的眼睛更多的被自己那一小片地方蒙住了,首先要排斥其他学派的人,顾不上和陛下争权罢了。九品官人法?哼哼,如果陛下固执己见,我就把新政印成书,到处免费送去,看看最后这些儒生倾向谁。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慢慢来,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我不相信用四五十年时间还扭不过这个弯来。”
“二十年一代人,不需要四十年那么久,建安十四年公子施新政,再过两年就是十年了,我们培养的第一批人就快有能到太守级了,荆益四州的县令、县长,有大半是襄阳学院出来的人,再过十年,这天下的官员一大半都是接受公子的想法出来的,享受到公子恩惠而长成的百姓也将成为大汉的主力,民智养成,到时候再搞新政哪里还需要这么费劲。公子的仁恩在于下,这新政也应当由下至上,逐层浸透,公子只要把住大权在手,不让人横生枝节就行了。依我之见,新政的事其实可以放一放,不停地吹着风,把公子的想法慢慢的吹进他们的心里,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那一天。而丞相大人立嗣的事,才是眼前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