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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校对版] 庄不周 3029 字 2022-11-12

曹冲笑着摇摇手:“大人有所不知,荆州新政实行之初,我便和刘大人有过约定,每人都有定额不同的茶引,多出的部分,是要按市价购买的,谁也不得越权。我忝为新香的发明人,所以有五十斤之巨,象刘大人,身为南郡太守,手握着茶叶进出大权的人,不过是区区十斤,他自己又好喝茶,这每年的定额,都是不够用的,只好自掏腰包去买。至于我,如果放开了喝,每年也至少要有五十斤的缺额的。”

他笑着将襄阳的新政的一些内容向众人讲了,特别是讲了对掌握大权的人的一些限制,以及这些政策的实行情况,最后总结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荆州、益州各级官员,不同的货物都有不同的配额,算是对他们辛劳的一些补偿,但不能无限制的索取,这也是民脂民膏,如若取之不以节度,也是竭泽而渔一般。是故二州官吏,虽然比起其他州郡来待遇好上一些,却也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富得流油。”

钟繇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捉摸了一番,接着说道:“既然茶、盐都有配额,那么纸张是不是也有配额,繇闲来无事,每日作书一个时辰,试过许多纸,唯有陛下赏赐的襄阳蔡氏澄心堂纸入手绵软,墨意盎然,试过一次之后,再用其他纸简直无法下笔,又不能向天子请索,只好到集市上去买,只是蔡都督心也忒黑,一枚纸索价二百钱,我这没有俸禄可拿的闲人实在挥霍不起,每日仅能用上两枚,让人意不能尽,实在憋屈,不知将军能否给些配额?”

曹冲“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充满歉意地说道:“大人见谅,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这样吧,我即日派人与刘大人商量,以后每个月供与大人澄心堂纸五百枚,以供大人挥毫,多留些墨宝传世,如何?”

魏讽听了,轻声笑道:“将军,钟大人书法名满天下,他现在闲居在家,每日来求书的人就不下数十起,每月五百枚,恐怕也不孚使用吧,将军手握荆益大权,难道还在乎这几百枚纸吗?”

曹冲呵呵一笑,正要说话,身后的王肃轻笑了一声,接上去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将军用纸也是有配额的,就是陛下,也概莫例外,只是他是一朝天子,配额大了些,是两千枚,我家将军和钟大人一样,每个月的用纸限度也仅有五百枚。”

魏讽正在再说,钟繇笑道:“子京,我能和将军大人一样有五百枚的配额,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焉敢贪得无厌,人心苦不足,五百枚足矣。”

“大人说得是。”魏讽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笑着对钟繇表示了一下恰到好处的敬佩,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敢问将军,我听说天子最近书画日进,再加上赏赐众人甚多,这每个月两千枚的澄心堂纸也渐不足,如若天子下旨增益,将军又当如何?”

曹冲一听,不免对这个同乡才子留了神,这丫的直接扯上了天子,显然不是随口一问,他笑了笑,依然没有回答,身后的王肃却笑了一声:“魏兄台好灵通的消息,天子禁中的事情,你居然都知道,果然是许县的风云人物,佩服佩服。”

魏讽一愣,立刻有些尴尬,他是个布衣,虽然名满许县,却还是个布衣,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打听皇宫里的事的,问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都有可能。如果说是钟繇告诉他的,那么钟繇就逃不脱一个泄漏交关的罪名,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这王肃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先堵住了他的嘴,实在是犀利。他眼珠一转,随即笑道:“讽焉敢挥听禁中之事,只是许县不比洛阳的墙高宫深,天子用度不足时,也常派人出来采买,这在许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有所知晓,也是情理之中,王大人又何必惊诧莫名。我只是奇怪天子不过两千枚,将军却有五百枚,似乎有些……”他说着,故意留了个话尾,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曹冲,又瞟了一眼王肃,微微一笑,等着王肃回答。

王肃嘿嘿一笑:“兄台对天子的事情倒是关心得紧。不过兄台可知,天子这两千枚纸,已经占到襄阳澄心堂纸月产量的百分之一?将军虽然也有五百枚之多,却是包含着荀仲豫先生等人的用度在内,他们无有官职,襄阳书院的用度又紧,纸墨全在将军额度中开销,将军实际所用,也不过百枚而已,每个月写公文就要用去大半,府中诸位夫人学书,我等公文以外的用纸,尽在将军的额度之中,五百枚哪里够用?天子除了写字作画,还能有什么用项,居然两千枚也不够用?”

他顿了一顿,扫视了一眼那些听得有些出神的年轻人,接着说道:“我大汉遭逢乱世,百废待兴,我家将军振衰起弱,幸天子恩准,在襄阳实行新政,小有成绩,却离盛世还有天壤之别,正当是君臣协心,效文景二帝俭朴持政之际,焉能肆意而为,一意奢靡。”

魏讽一听王肃直接批评起了天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很不善的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却恍若未闻,正一手举着茶杯和钟繇示意,微笑着将茶杯举到嘴边,很有兴趣的在品尝,却对王肃这涉嫌大逆不道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魏讽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钟繇,钟繇似乎也在品茶,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头轻轻地点了点,随后赞道:“好,好茶,果然是入口有余香。”

魏讽一听,心领神会,他冷哼了一声,不快地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天子的,天子用些纸,又哪里称得上肆意而为,又怎么能说奢靡,王大人莫非久在荆州,忘了做臣子的规矩了吗?”

王肃也沉下了脸,一股怒气勃然而发。魏讽嘴上在指责他不知做臣子的规矩,实际上却是在指责曹冲。魏讽胆子这么大,一定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在借题发挥。他看了一眼曹冲的脸色,见曹冲依然是在不紧不慢的喝茶,耳朵却不经意之间动了一下,知道曹冲心里有些不快了,便接上去说话:“兄台这话,说得太大了些,天子一个月写字作画两千枚纸尚且不足,平均日用纸六七十枚,天子能写得了这么多字,作得了这么多画?兄台不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吗?澄心堂纸枚二百钱,便是两石粮食,天子每天写字作画就是五口之家一年之粮,这还不叫奢靡,那还有什么叫奢靡?”

魏讽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就算是有所挥霍,也是天子,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能这么放肆的评论天子,这君臣之道,莫不是成了一句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