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杜睿还是一如往昔的跑到马周的府上,亲自给他诊治,可想尽了办法,也还是没能阻止马周的身体一天天的消受下去。
杜睿其实很清楚,马周的精血已经几乎要被耗干,恐怕大限之期不远了。
马周病重,太宗也是担心不已,就像杜睿想的那样,一个杜睿,一个马周,可是太宗留给李承乾的托孤之臣,这个念头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有了。
那个时候朝中的重臣,大多老迈,只有杜睿和马周风华正茂,可堪大用,为此太宗还下旨给杜睿加了太子少傅衔,给马周加了太子少师衔,为的就是方便以后杜睿和马周两人能顺利尚未,帮着李承乾治理天下,没想到自己还十分健旺,马周被自己还小上十几岁,却率先病倒了。
太宗甚至不顾天子之尊,亲自过府探望,之后又连着几日让李承乾代为过府侍候,这般荣宠,便是房玄龄也不曾有过。
可人力不敌天数,马周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在贞观二十二年五月的第一天,病逝于府中。
……
马周的遗折,被杜睿递到了太宗的跟前,太宗看过之后,也是一阵唏嘘,当即下令,辍朝三日,文武百官尽皆为马周带孝,太子李承乾亲往祭奠,陪葬昭陵,哀荣与房玄龄相等。
可身后事如何显耀,马周却还是走了,带着他的不甘走了,贞观朝又失去了一位良臣。
臣历睹前代,自夏、殷、周及汉氏之有天下,传祚相继,多者八百余年,少者犹四五百年,皆为积德累业,恩结于人心。岂无僻王,赖前然哲以免尔!自魏、晋已还,降及周、隋,多者不过五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创业之君不务广恩化,当时仅能自守,后无遗德可思。故传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虽以大功定天下,而积德日浅,固当崇禹、汤、文、武之道,广施德化,使恩有余地,为子孙立万代之基。岂欲但令政教无失,以持当年而已!且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宽猛随时,而大要以节俭于身、恩加于人二者是务。故其下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
今百姓承丧乱之后,比于隋时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继,兄去弟还,首尾不绝,远者往来至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无休时。陛下每有恩诏,令其减省,而有司作既不废,自然须人,徒行文书,役之如故。臣每访问,四五年来,百姓颇有怨嗟之言,以陛下不存养之。昔唐尧茅茨土阶,夏禹恶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复可行于今。汉文帝惜百金之费,辍露台之役,集上书囊,以为殿帷,所幸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锦绣纂组妨害女工,特诏除之,所以百姓安乐。至孝武帝虽穷奢极侈,而承文、景遗德,故人心不动。向使高祖之后,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于时代差近,事迹可见。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主服饰,议者皆不以为俭。臣闻昧旦丕显,后世犹怠,作法于理,其弊犹乱。陛下少处人间,知百姓辛苦,前代成败,目所亲见,尚犹如此,而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之后,固圣虑所当忧也。
臣窃寻往代以来成败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为盗贼,其国无不即灭,人主虽欲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当修之于可修之时,若事变一起,而后悔之,则无益也。故人主每见前代之亡,则知其政教之所由丧,而皆不知其身之有失。是以殷纣笑夏桀之亡,而幽、厉亦笑殷纣之灭。隋帝大业之初,又笑周、齐之失国。然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视周、齐也。故京房谓汉元帝云:“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此言不可不戒也。
往者贞观之初,率土荒俭,一匹绢才得粟一斗,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忧怜之,故人人自安,曾无谤讟。自五六年来,频岁丰稔,一匹绢得十余石粟,而百姓皆以陛下不忧怜之,咸有怨言,以今所营为者,颇多不急之务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蓄积多少,唯在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家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东都积布帛,王世充据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向使洛口、东都无粟帛,即世充、李密未必能聚大众。但贮积者固是国之常事,要当人有余力,而后收之。若人劳而强敛之,竟以资寇,积之无益也。然俭以息人,贞观之初,陛下已躬为之,故今行之不难也。为之一日,则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劳矣,而用之不息,傥中国被水旱之灾,边方有风尘之警,狂狡因之窃发,则有不可测之事,非徒圣躬旰食晏寝而已。若以陛下之圣明,诚欲励精为政,不烦远求上古之术,但及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
马周的这份遗折在他下葬之后,经太宗的旨意,颁布天下,在这份奏折之中,人们还能隐约的看见,这个有着大胸襟,大报复的贞观名臣那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操办了马周的葬礼之后,太宗也跟着病倒了,自打贞观二十二年以来,太宗的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如今经历了数位老臣病故,太宗这个念旧的人,心中悲痛之余,难免有些支持不住了。
太宗生病,授意李承乾代为处理朝政,一时间,东宫的权柄日重,一些见机早的,已经开始渐渐朝着东边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