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一听就知道赵顼想弄大手笔了,担心地说:“人主之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测,则奸人得以附全,当如天之鉴人,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

赵顼听得云里雾里,说道:“朕看到国家财政紧张,向郑公询问,郑公说可以问富公矣。”

“论经营之道,天下无人能及行知,行知何来此言?”富弼蒙住了。

“朕也不知,国家严重,非公之想像,望公不能有所隐瞒。”赵顼谦逊地说,不称卿,而称公,很尊重的。

富弼还是有些糊涂,说道:“经济之事,若行知无法解决,天下间能解决的人恐怕再难以寻找了。但以臣之见,人主之好恶,不能让外人得见。”

“朕还是不清楚,为何濮仪之争,天下人不上投先皇所好?”

“那是不同的,先帝破坏礼法,没有礼法,国家就不能立制,皇位就不能尊崇,纲常一坏,天下崩矣,陛下当多看看行知所修的礼书。但陛下看到财政破坏,想改新立治,使经济转好,此乃明君之所为也。”

“正是,难道错了吗?”

“好心也能做错事的,陛下,昔日范希文难道不是好心乎?仁宗不是好心乎?为何庆历新政失败也?”这也是富弼心中的一个隐痛,又说道:“因为君有所喜,宰执改革,下面官员胡乱附和,又把持不了平衡之道,于是骚动天下。立心是好的,用意也是好的,策略虽有失,但大多也是好的,连行知当年也不能反对。但执行下去,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此乃庆历新政之失也。因此行知为相四年有余,总掌两府,维是小心谨慎,骚动少,陛下一直并未表态,由是天下大治。如今陛下看到财政紧张,一旦想有所图发。下面官吏必然附和敛财。若能持平衡中庸之道倒也罢了,关健并没有几个人能掌控这个平衡中庸之术,即便是行知,也自认为多有失误,况论他臣。一旦陛下有所指,再用一两激进大臣行事,我朝更大的骚乱至矣。”

“难道坐视之?”

“有一法,用贤臣,十年不言兵。”

史上富弼说了一句话,陛下临御未久,当布德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

这个对想有一番作为的赵顼来说,是根本不能接受的。这个十年与二十年,正是因为有一个郑朗,因此时间要短一点。赵顼心中很不同意,可郑朗郑重地推荐过富弼,强自耐心地问:“请详解。”

本来史上富弼也没有详解,也是因为郑朗,此次做了详解。

说道:“陛下,国家财政溃坏,切不可矫正太快,利益牵连甚广,矫正一速,冲突必多,天下会更多骚乱。仅是一个矫正,最少三四年之功。然后小心经营,任贤进言,那么一年才能积余几千万缗钱。最少得六七年才能将天下欠负偿还清楚。欲速则不达,一旦想求急功,庆历之举必又重现也。”

这正是郑朗看重富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