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不答反问:“君实,听闻你从京城来,许多官员前去相送?”

“郑公,是有此事,我估摸了一下,最少有两百多名官员前来相送,让我尽力劝你赴京。”司马光说着又一笑:“郑公,我数次离京,唯独这次离京最为风光。”

“不用急,这也是我的错,以前将你们压制,是金子,早晚会发出光芒的。”

“我不急,是宋朝的臣子,不能只为自己名声着想。但我心中自有数,此时韩公与欧阳公把持朝纲,又有文公在西府暗中侧应。郑公不进京罢,一进京文公必与韩公联手,加上陛下对郑公有猜疑,反为不妙。”

“中的也。”事实就没有这三人,郑朗也不会赴京的。

“郑公有何打算?”

“你来看这幅画。”郑朗打开一幅长轴,偶尔也散散心,不抚琴了,便练练字作作画,赵祯一死,其实对郑朗来说,未必是坏事,心灵枷锁全部解开。数年下来,书法颇有长进,画嘛,只能称可。这些长轴乃是郑朗历经各地的风景,从杭州到西北,再到河北,两广与荆湖南路,以及京东、江淮。打算以后放在赵祯神主庙的。

此幅长轴乃是漓江风光图,有山有水有船有石,正是桂州优美的风光,郑朗说道:“少年时,我曾绘画花卉来比喻改革的困难。但花与花若手艺高超,还能做修改。但是用此幅山水画能不能将它改成花?”

“不能。”

“国家也是如此,也有我的错,昔年为相时,拥有两府之权,可为省事,不敢对制度深碰。后来又有庞籍相助,国家越来越重的积弊被多方掩饰下去。一旦有变,这些弊端全部显露出来。”这里郑朗评价算是公平的。在儒学里打了几十年的滚,不能称圣,但思想境界无疑升华了许多。若是换在早年,马上韩琦与欧阳修想死都来不及了。

郑朗说智,他自己目标也仅是一个智臣,而非是圣人,那多累人啊。何谓智,是以德操为主,但还有一条聪明渊博,这个聪明并不排斥计谋。修的是儒学,修的也是智慧!

几个月后,若是诚心想踩韩琦与欧阳修,甚至就象踩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但到他这境界,虽气恼,已不屑之。

讲的还是国家:“我若再度回到朝堂象以前那样调节,若换一个稍稍不好的人,治平年间故事又会再次上演。此次我不回去则已,一旦回去,必须对一些制度动手。这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因此刻意我坐看这幅画成为一幅糟糕透顶的败笔,大家不得不弃之。改革的难度也就随之减轻。”

实际郑朗很清楚,若没有自己推动,三月濮仪之争结束后,随之而来西夏派使求和,财政危机逐渐缓和。但这个没有必要对司马光说的,也没有第二个穿越者,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中间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反正经自己推动,赵曙在史书上已经彻头彻尾成了一个昏君形象。

即便自己提议给赵允让一个齐天圣亲王的名号,也暗暗替赵祯报了仇。私人感情的因素,又是让他无可奈何的皇权,这种心理略略有些阿q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