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说道:“殿下,你也跟我后面学了一年有余,皇嗣的事我仍然是不插手不参与的态度,但有一句话我始终憋在心中。陛下一直无子,他不是不能生育,因此迟迟不立皇嗣。一旦陛下身体不行,会不会不顾国家安危,还让皇嗣高悬着?立皇嗣,会立谁?”

赵顼不作声。

郑朗也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用它为引子,又说道:“为什么那么多大臣进谏要早立皇嗣?有的大臣忠心不可质疑的,他们是为了国家,怕国家未来因为皇嗣而发生动荡。但有的人用心却很诡奇,比如想用立皇嗣转移六塔河失误。或者比如想得到这个拥立之功。”

“可耻!”

“殿下,勿得动怒,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是人总有贪婪欲望的,今天做了知县,还想望知州,做了知州,还想望两制台谏,做了台谏两制,又想望宰执,首相。不可能每一人都将功名视若粪土。若想那样用人,第一个结果是用不到人,第二个结果上下为了投君王之喜,变得越来越虚伪。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其实用得好,可以用这个官职,让官员为动力多做一些政绩。因此它不可耻。”

“郑公心胸就象大海一样宽阔。”赵顼说道,随郑朗一道,去过海滨,知道大海有多阔。

“勿夸,听我说,这是殿下第一个不能动怒的原因,第二个不能动怒的原因就是某些人的心计,文景二帝是好皇帝,但不是当时最聪明的人,为什么能做皇帝,是因为血脉。但是殿下,拥有殿下血脉就你一个人?”

赵宗实虽不长寿,可能生,好几个儿子。

“无所谓。”

“你身为长世子,怎能说无所谓呢,有了万一,你不上去,下场未必能象李成器(李隆基大哥)。皇嗣每次过渡,能平安的少,丑陋的却是极多啊。”

赵顼无言了。

“万一陛下有不幸,皇子为君王,必提拨拥立的大臣,他们的权位更重。若他们联手倒戈,殿下如是什么下场?”

赵顼道:“他们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不但敢,而且他们还会挂着大义,若殿下下去,不但未必有好下场,还会让一些人的笔墨所伐,遗臭万年。记住我曾说过的一句话,史书是什么?是人写出来的,好坏全部笔者数字之中。”

“郑公,我怎么更憋闷?”

“要学会这种憋闷,如今之计,你最好不要与他们产生太多的争执。不仅是为了保住你自己,也是为了国家的将来,社稷安危,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毕竟若东宫有变,每一次变荡都会发生太多太多的丑陋之事。你也饱读了史书,相信多少有些体会。很多事物道理是相通的,就如兵法,有进有退,有迂回,有转移,有时候退就是为了进,有时候进反而为了退。适当的时候适当的退让,对你未必没有好处。多看看易经,不要想着用它来卜卦,而是想着它里面的辨证观。”

“喏。”赵顼终于低下高傲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