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未必看到。”
“你小看了他们,原来私盐通道,大半从龙川运来的,只有小半从始兴水进入翁水,犯下如此大案,他们会不会在循州布下眼线,我们这一行公开的就有六百多人,会不会注意?”
真相说出来就不神奇了,田瑜叹道:“难怪你让我们想裴行俭,真的很相似。”
“那敢与他比。这是欺负无能人罢了。踏入循州后,我就没有多考虑这次军事行动,若考虑,而是考虑如何将这次军事行动效果扩大化。”
“后继?”
“对,一场战争总共分成三个部分。第一是战前,战前不仅是指布置,还有斟酌轻重。首先要考虑能不能打这场战争,毕竟一场战争下来,花费巨大。即便是西夏那样的征兵方式,战火不休,国家财政也吃不消。再说几个例子,唐朝波斯来降,唐朝受之,但没有真正派兵援助,后人常叹息,做法是对的,不用感到惋惜。休说那些年唐朝多灾多难,无力远征,即便有力量,也不能远征,路途遥远,动费高昂,若从波斯本土获得供给,波斯当时未必有这个能力。或者是戗害式的远征。”
“戗害式的远征?”
“嗯。”郑朗想到了成吉思汗,但没有多做解释,继续说道:“唐朝周边的突厥与吐蕃都没有经营好,能将波斯经营好吗?远征花费巨大,又会造成无数将士牺牲,值得否?”
“不值。”两人立即说道。这个说法在宋朝颇能赢得市场,不过后人未必欢迎。但事实这才是一种理智的说法。
“失败的例子便是高仙芝,残酷的对待河中诸国,导致兵事不断,虽然为他履历增加厚厚的军功,实际不能分析,一分析高仙芝犯下了重大错误。正是他的带领,唐朝穷兵黜武,经营遥远的河中,导致主力军队放在遥远的西域,安史之乱发生时,中原兵力空虚,唐朝从此倒下。再看经营西域得到什么利?商道,唐朝不准百姓出境经商,商道通行,是谁得利,河中商人!或者换来几十个小国的臣服,值吗?失败的例子,辽世宗。辽世宗三战灭后晋,看似武功赫赫,实际得到什么?无他,吃得太多,契丹没有力量消化这么大的地盘。若是兵进开封后,随着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大军北退,经营临近幽云十六州的真定府与沧州等地,将这些州府挟大胜之威将它们全部消化下去,资忠,季贞,你们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田瑜与周沆仔细想了一会,忽然同时打起冷战。
若是那样,简直太可怕了。
“也不能害怕战争,我朝与契丹签订盟约,看似花了一些小钱,买得两国平安。实际呢,收复幽云十六州越来越成为一个遥远的梦想。士气低落,我朝军队能与西夏打得平分秋色,但提起契丹人,全部不敢与之交手,最后提及北方,自上而上,皆不敢战。契丹渐渐没落了,若是有一个强大的胡人种族在大草原上兴起,兴兵南下会是如何?”
俩人不敢言。
“当时我军不知道敌人主帅已中床子弩而亡,可前面数战,却多次击败契丹人,只是朝廷摆阵,让契丹得以用骑兵速度优势绕道南下,仍攻澶州不下,各路援军皆已到达。敌人兵力未必比我军强多少,又深入我腹境,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这一方。即便考虑大局,一战过后再与契丹议和,岂不是更好?”澶渊之盟也不是一无是处,但盟得太早了,可是郑朗也不敢深说,尽管赵祯同样在反思,例如不再摆阵了,将权利下放,不过下放得不好,让士大夫又将这个军权抢过来。终是赵祯的父亲,作为一个皇帝,宋真宗是做了一些荒唐的事,可绝对不是昏君,宋朝在他手中国力是上升的,赵祯将宋朝推到巅峰,却开始有了下降趋势。所以郑朗未深说,又换了话题:“这仅是从势上考虑能不能开战,能不能开战,还有更多,例如孙子兵法所说,君臣将相是否和好,自上到下是否赞成战争,战争是否正义,自己的兵力情况,经济情况,粮食收成,以及道路、天气,地形等等,皆要一一考虑。利于自己,这才进入战前的第二关,备战,挑选将士,准备物资粮食武器,派情报人员打探对方的情况。即便如此,还有一关,临战前的准备,审时度势,谋划,行军,等等。”
俩人嘴张得很大,听呆了。周沆忽然问道:“郑相公,狄青能不能做到?”
“战前相比较,我肯定比狄青略强,毕竟我读的书多,担任多年宰相之职,看得更全面一些,特别是经济方面。但仅是战前,还有战中,无论怎么准备,一切是为了交战服务的,开战时的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临阵指挥,尤为重要。兵者,国家大事也,小国往往一战失败便能亡国。大国也经不起失败,再大的国家,数次失败后,同样会有亡国危险。即便只有一败,战后谈判也会变得十分不利。这一点,我离狄青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