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臣也算为朝廷立下一些功劳。”

诸臣愕然。

“特别是这些年,章献太后赐予臣的那匹青马,自江南就递送消息,到了西北后,载臣察看地形,前线亲临指挥,请陛下授此马一官职。”

王拱臣多机灵,立即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弹劾郑朗不分轻重,居然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有侮朝仪。”

“王拱辰,为什么不行?”

“它是一头牲畜。”

“那也是,这是我错了。它终是一头牲畜,供人驾驭的,怎么能封官呢。这就是人与牲畜的区别,无论这匹马发挥多大作用。但我想不明白了,君子结党就不是党了?或者说因为臣那匹马立下战功,它就不是马了?”

欧阳修终于挂不着,站出来说道:“郑朗,君子朋党与小人朋党有何区别,我那篇折子里说得清楚,你不妨细看。”

“我看过,君说尧时小人共工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为一朋,上古之事,已经漫远,也许他们是贤臣,但我不相信他们会成为朋党。否则夫子辈崇尧舜时代,认为其时天下大治,乃万世楷模,又说君子群而不党,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相信,若是有此大规模的朋党,夫子定会不喜,要么指正,要么反对,若是事实,夫子辈崇尧舜,便会默认朋党,而不会说君子群而不党。接着到荀子,说朋党比周,以环至图以为私,是篡臣也。君学问虽好,但我不相信你的学问会超过夫子与荀子。”

这便是一个命题,要么打倒孔子,那么还是儒家么?

“周有臣三千,惟一心,原话出自尚书,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乃是指多,但是他们一心不是为的结朋,而是团结一致,协助君王治理国家,并不是一心党同伐异,打压异己。既然说尚书,那么我试问你,洪范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以君的才学难道没有读过?至于东治末的党锢出自何时,请君再翻翻史书。唐朝牛李二党之害,人人有危,君不见,偏说朱温白马祸。但君有没有想过,朱温杀的不仅是清流,还有门阀,我也来自荥阳郑家,正是唐朝门阀。”

赵祯微笑,不仅郑朗出自荥阳郑家,妻子还是出自另外一个更强大的门阀,崔家。

“门阀之患,当真没有之?正是门阀与豪强把握着太多的资源,不知进退,民不聊生,于是黄巢贼揭竿而起,天下苍生遭到涂炭。为什么我朝几位人君多次说照顾孤幼贫困,给贫困百姓一个生机,缓解国家压力,才不会有大的暴乱。有了厢兵,有了糊名制科举,有了各地义学。如果这些清流还在,门阀还在,我可以照样读书科举,不知君还有没有金榜题名,入朝为仕的机会?”

这篇文章有可能欧阳修很激动,各个论据错误百出,这才让郑朗抓住了机会。论据全部推翻,这篇文章便毁去一大半。

“再说朱温杀的仅是清流,仅是门阀,与朋党有何干系?君为论证你的说法,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也许你发自好心,但是欧阳修,你可知道这篇文章会带来什么?”

“带来什么?”不是欧阳修问的,而是贾昌朝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