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怎么办?”赵祯指了指一大叠厚厚的卷宗头痛地说。这才是五十营,还是匆匆忙忙调查出来的问题,若是扩展到整个宋朝军队,军队糜烂成什么样子?

这算是好的,越往后越坏,北宋末年,近三十万京城禁兵吃空饷吃得只剩下三万人,那才是……

对此郑朗没有说话,也不用郑朗说,余靖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还能怎么办?难道陛下想败坏祖宗留给你的基业吗?”

“陛下仁爱为本,用心本是好的,但仁为本,也要义节之。”欧阳修从来不说皇帝坏话的,于是将郑朗的一段话搬出来,说道:“以义节之,本来就是仁的表现,小义节之,是谓大仁,仁义相辅相承,方才构成完美的仁。陛下切莫以妇人之仁而以为仁。这些问题出来了,朝廷当严力查办,酌情处理。还有,对军中弊端,如克扣、贪墨、吃空额、霸占低层兵士财产妻子、使用兵士做私役等丑陋状况一律严惩不贷。”

赵祯还在犹豫不决,王拱辰大声喝道:“陛下,难道坐看国家灭亡吗?”

这一声如雷贯耳。

他是御史中丞,坐得很前,赵祯被他喝得一哆嗦,咬了咬牙说道:“诸卿,商议一下,对于这些情况立法严惩,另外可于陕西先实施裁兵之法,京畿可实施保甲之法,以观成效。”

“喏。”

韩琦、范仲淹与郑朗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欣喜。

为什么韩琦与范仲淹只说河北与陕西,这也是打一个马虎眼,陕西在永兴军的兵马不多,主要集中在缘边四路上,但缘边四路陆续裁去大量军队,其中泾原路裁得最狠,七万朝廷派驻禁军,一万蕃兵,经过裁减以及牺牲之后,仅剩下四万八千余人。其他诸路也陆续裁减了许多兵士。关健一点,还有轮换,部分将士已经轮换回来,马上要进行大规模的轮换。等于一裁就是接近双倍的兵力。是陕西一路,实际涉及的兵力达到三十多万,相当于宋朝总兵力的五分二。若是包括河北路,会达到一半超过。

缘边四人当中,韩琦兴趣最少,但他也不喜欢宋朝现在这种情况,即便增兵,也要增加弓箭手与当地的蕃兵,军中这些老病弱残的士兵要之何用?几十个大臣开始商议。

郑朗说得是大方向,但具体到各个细节,依然争议不休。

赵祯听得头痛,用手招了招,将郑朗招到他身前,问道:“郑卿,朕还是有些担心不下。”

“陛下,请勿担心,臣在京城,保证西北不会再为寇,即便为寇,规模也不会很大,因为西夏国力更弱,情况更困窘,除非元昊不想立国。事实他想做兀祖,想做青天子,不会置国家不顾的。所裁之将士,皆是老弱病残无能之人,这些人在军中不但不能增加战斗力,相反,拖累了整个军队。陛下,再想一想,为什么我朝军队越来越多,战斗力却越来越弱?正为此故。唐朝疆域几乎是我朝的三倍有余,西达葱岭,一度到达波斯,南到占城中南部,北达小海,最多驻军也不过三四十万。军队有之,便是府兵。现在保甲法便是府兵。况且战事来临,可于保丁与厢兵中抽调强壮者进入禁军,这些人年在二十到三十左右,正是壮年,远非现在禁兵可以相比。我朝军队战力其实不弱,反而增强数倍。再看财政,裁减三四十万老弱病残将士,仅薪饷就会减少一千万以上的开支,若是加上各种福利与兵器以及损耗,就是两千万。未必为朝廷所得,财政宽裕,以陛下爱民心态,必然施及于民,减少税务,那么百姓压力会为之松解。施及大臣将士,大臣将士必然为之朝廷收心。这才是真正的藏富于民。即便朝廷仅得其中的四成之一,一年五百万,十年五千万。国库有五千万于手,万一再有兵事爆发,再加上十年时间宽松环境对百姓的休生养息,朝廷还需担心吗?为什么汉武时能击败匈奴,正是文景二帝的几十年休生养息。陛下,西北一战,暴露出来许多危机,不动危机加深,我朝危矣。就此借上下呼声很高,民臣振奋之时,以我朝财力进行改良,一年当抵文景数年休生也。进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请陛下三思。”

其实郑朗心中的想法更为远大。

用工代赈,杜绝了冗兵的源头,只要平安进行十年,宋朝兵力有可能下降到九十几万,再加上平安监,一进一出之际,就能接近四千万贯。四千万贯,随便往哪里用,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