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对这些大和尚们的态度轻描淡写,淡淡道:“不过你们也能勉强算是佛门弟子,也可以进来吧,至于其他人等,这里是净地,我不欢迎之,以免污了我的菊花。”
前面就走,但眼角略略瞟了重显一眼,重显虽跟了过来,脸上秋水无波,十分平静。
高僧总归与众不同的,大约自己这个师叔前来,也是重显所托,无奈,重显在佛教界名气太大了,不但在此时,纵观云门宗一世,能超过他的也没有几个和尚。要么还有一个和尚契嵩,眼下没有来杭州,在瑞州人洞山晓聪门下学佛。直到几年后来到钱塘,著了几十卷佛教经义,又重修了坛经,才超越重显。后世所看到的坛经,多是这个契嵩版。但眼下契嵩还没有多大的名气。
接到竹舍,郑朗说道:“各位,且等我将这几个字写完再叙。”
说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傅奕十一条,善哉善哉。
五个和尚脸上全部色变。
傅奕于唐高祖武德四年上表斥佛,陈列佛教流弊十一条,剥削民财,割截国贮,军民逃役,剃发隐中,不事二关,专行十恶,等等。佛教高僧法琳作破邪论作答,痛骂傅奕,俺是高僧,脱离世俗,骂你太史令岂不是小菜一碟。高祖搁置争议未发。三年后,傅奕又再次上表,佛在西域,言妖路远,汉译胡书,恣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役,演其邪法,述其邪法,伪启三涂,谬张六道,恐吓愚夫,诈欺庸品。
这个很厉害的,不但直指佛教不事耕织的弊病,还指出了另一弊病,不忠不孝,出家不认家,何来父母至亲,更况且国家。
因此郑朗在西湖荷叶上痛骂法缘,有许多老百姓要揍法缘,正是此故。道士李仲卿与刘进喜也作辨文,托傅奕奏上疏朝廷。法琳再作辨正论驳之。但是很理虚,不过太子李建成寻找佛教支持,又是不果。
直到贞观六年,傅奕三次上疏排佛,第二年太子中舍辛谞也开始诘难佛教。慧净作析疑论,法琳作析疑作答,但渐渐落入下风,于是李世民下明诏说殊俗之典,郁为众妙之先,诸夏之教,翻居一乘之后,也就是奶奶的,俺们中国道教的什么成了下人,胡人的一乘之论居然成了人上人,朕不能容忍,令道士女冠居于僧尼前。法琳不服气,说李氏并非老子后裔,也不是陇西李家,而是鲜卑拓跋达阇,劝李世民认祖归宗,你是阴山鲜卑李家,不要攀汉人李家吧。李世民大怒,看到法琳在辨正论信毁交报篇中有念观音者刀不能伤句,命法琳七日念观音,到期用刀试颈,看看观音是否灵验。
这个能灵验么?
法琳吓坏了,在狱中称我七日里只念陛下,未念观音,陛下功莫大矣,陛下即是观音,极尽阿谀奉迎,奴颜卑膝之势,李世民才放过他,将他流于益州。佛教惨败。直到武则天为了树立正统,寻找宗教支持,佛教才渐渐兴盛。
总之,傅奕十一条在中国历史上不是大事件,但是佛教界心中一个惨痛。
重显怔忡的看着郑朗,不知道郑朗突然写出这九个大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朝廷对佛教不能容忍,又要象唐朝一段时间那样,打压排挤佛教?
郑朗丢下了毛笔,说道:“义海,则全,坐。对了,重显,天衣、义怀,不是本官怠慢,你们既然来了,也不是所谓的禅师,恕我不能对你们尊重。除非你们也有一手能让本官佩服万分的琴技、书法、画技。”
虽让你们进来,你们乖乖站着吧。
重显却坦然坐下,说道:“来了,已经着相,再不坐下,更是着相。坐,坐,为何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