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老英雄,不用急。”密室中表情最轻松的周培公微笑着劝樊应德道:“不就是被抓去一个活口吗?还不确定那个活口有没有招供呢,就算他开了口,他也会用事先准备好口供应付,那些骆马湖的水匪也未必能发现破绽。樊老英雄只管放心,出不了事的。”

“可……可我们埋伏在天地会的内线报告,那些骆马湖水匪和一个姓吴的在一起——姓吴的人啊!而且他们把其他活口都杀了,就带了那个叫陈十三的逃走,这岂不是很可疑?”樊应德颤抖着说道:“如果那个姓吴的真是吴三桂的人,那到了杀龟大会上,他把口供人证一抖出来,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我……我也完了!”

“胆小鬼!”所有人都在心里骂一句樊应德,伍次友甚至在心底琢磨——事后是不是把这个樊应德灭了口?既可以防止他走露风声,又可以挑起江湖上各路势力对吴三桂更大的仇恨?而比较谨慎的曹寅提议道:“各位,樊老英雄担心的也不可不防,要不我们把准备好的八个营调到槐树坪附近埋伏?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的话,我们就动用军队把参加杀龟大会的各路江湖反贼斩尽杀绝,就算利用他们收拾吴三桂的计划失败,也可以消灭这些反贼,同样是大功一件。”

“此计不可!那些江湖反贼惯于翻山越岭,穿林涉水,又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会场,寻常的军队定然逃不过他们的察觉,反而不妙!”周培公断然否认曹寅的提议,密室闷热,周培公展开一柄折扇轻摇着慢慢说道:“其实就算没有这些骆马湖水匪横插一脚,我们这杀龟大会就已经注定不能动用军队了——因为天地会那个陈近南一直没有露面,即便在樊老英雄的六十大寿上,他不但没有出现拜寿,反而派出人手去抓捕那些冒充平西王府的人。虽然这点被骆马湖水匪捷足先登,但凭此小生可以断定,那陈近南已然猜出这个杀龟大会背后的目的,我们一旦动用军队,等于证明他的猜测!以他之能,定可将消息送到每一个准备参加大会的反贼手中,使我们前功尽弃!所以说,我们绝不能动用军队打草惊蛇!”

“那以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得到伍次友手势指点后,李雨良向周培公询问道。周培公微微一笑,摊开双手耸肩道:“周某无计可施,周某也曾想过广撒眼线拦截那伙水匪,但杀龟大会是在初更召开,黑夜之中,他们无论是乔装改扮混入人群,还是取小道悄悄潜入,我们都难以阻拦。而且他们从昨夜消失后到现在渺无音讯,我们也无法诱捕或者提前灭口,实在是无法可用。”

孔四贞头发被刘大麻子削去大半后只能戴一顶珠冠掩饰,但丝毫不损她的妩媚,抛了个媚眼后,试探着向周培公问道:“那以周先生的意思,我们现在只能退出这个杀龟大会,让那些江湖反贼自行召开,自行组织开展针对吴三桂的行动了?”旁边的樊应德一听急了,赶紧叫道:“别!四格格,周先生,千万别这样!被抓去那个陈十三,恰好是以前和我联系那个人,我的所有情况他都知道,他要是把我招出来,你们再撒手不管,我可就全完了。”

“樊老英雄别急。”周培公慢慢踮到樊应德面前,用折扇轻轻拍着樊应德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樊老英雄,周某只是说自己无计可施,但没说你没有办法啊?”

“我有什么办法?”樊应德莫名其妙的问道。周培公又是一笑,回到密室正中才向樊应德答道:“很简单,那个叫陈十三的人证所知道的情况,大都与你樊老英雄有关,他的口供能否取信于那些江湖反贼,关键取决于你是否认罪。”

“周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到时候死不认帐?”樊应德试探着问道。周培公摇摇头,微笑道:“没用,人证物证具在,你抵死不认也没多少用,就算他咬不死你,我们的计划也会彻底败露。唯一的办法是——你死在吴三桂走狗的刀下,死无对证又可以激起江湖势力对吴三桂的仇恨,我们才能让那伙水匪抓到的人证起不到作用。”

“什么?”樊应德一蹦三尺高,跳起来刚要大叫大嚷,得到孔四贞授意的犟驴子和曹寅两人已经闪电般窜到他身边,两把雪亮的钢刀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再不敢乱动的樊应德赶紧求饶道:“四格格,周先生,诸位大人,看在我这些天鞍前马后为你们效命的份上,就饶了我吧,我将来一定给你们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再说了,你们杀了我,就没人去主持杀龟大会了。”

“别担心,会有人主持的。”孔四贞摇摆着杨柳腰款款走到樊应德身边,右手象爱抚情郎一样轻轻抚摸着樊应德银白的胡须,妩媚笑道:“樊老英雄,你应该不知道吧?你的儿子樊雷寅一直很担心你在外面那些私生子和他争遗产,如果你没留下遗嘱就这么去了,他会比我们还高兴的,代替你主持杀龟大会,他也会很乐意的。说老实话,我也很高兴,因为他的身体比你强多了。”

“那个畜生……”樊应德的话还没有骂完,孔四贞手中已经多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他的心窝!樊应德身体一震,缓缓的摔倒在密室的地面上,一双瞪得浑圆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曹寅,去把樊雷寅带到这里。”孔四贞拿出一块丝帕温柔的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又向犟驴子妩媚的笑道:“犟驴子,怎么还不把樊应德的人头割下来?等血凝固了,割人头就要多费力气了。”

满室大笑,惟有良心未泯的李雨良扭转了脸庞,不忍去看樊应德那无法合上的眼睛,伍次友看出李雨良的心事,忙拉过李雨良修长的手掌,用手指在李雨良掌心写道:‘此人死有余辜,不必为他怜惜。’李雨良当然知道樊应德其实死有余辜,勉强想伍次友点头笑笑,心中却是一声叹息。

不一刻,孔四贞等人按周培公的计策将诸事安排完毕,化装后准备赶往杀龟大会现场,周培公却提出自己这两天以钦差大人的身份在江湖群豪面前出场甚多,如果自己出现在杀龟大会上,只会让江湖群豪产生怀疑,加上自己不懂武艺,到了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孔四贞当然知道周培公其实是怕到了关键时刻自己们把他丢下不管,但没有点破,只是让两个善扑营武士陪着周培公留在樊应德家里——当然为了是监视。伍次友却因为有一个肯定会以生命保护自己的李雨良在身边,对参加杀龟大会毫无顾忌,坚持要和孔四贞等人一起去参与杀龟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