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世袭而来的特权变成义务的时候,即使赔本,也只能硬着头皮赔,不然就是犯上欺君。在这样走投无路的境遇下,很多徽州盐商纷纷想尽办法,以生病,回家尽孝为托辞逃避,更有甚者,竟然选择了一逃了之,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面对这种局面,精明练达的徽州盐商认准了只有降价才是挽救盐业的唯一出路,但是甫一尝试,便遭巨大打击。满清政府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降低盐价在满清政府看来,就是对皇权的挑衅,而这比什么都更加不能容忍。
徽州盐商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盐价越高,销量越少,税源越枯竭,清政府为了保证税收,只能进一步提高盐价,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在此种环境下,徽州盐商的最好下场,就是能够从盐业经营中全身而退。譬如棠樾鲍氏家族的鲍启运,在承接哥哥鲍志道的总商地位之后,被佥派办理淮北盐运,当时淮北官盐“疲滞已久”,滞销则无从言利,而课税照旧很高,致使不少盐灶已关闭歇业。
为了应付官府的课税,少数幸存的盐场只得高价卖盐,这对从事盐运的盐商来说,当然无利可图,而且运盐途中,如遇风险沉船,损失均由盐商自认。鲍启运深谙此道,哪能睁眼做亏本的买卖?
因此“称病告退”,宁肯背上“抗佥误课”的大罪,也不能将家业败落在自己的手上,所幸的是,他得到了嘉庆皇帝的特赦,“抗佥误课”的大罪,仅以罚五万两银子了事。
收回了资本的鲍启远,从此再无经商业盐的念头,回到祖居地,广购良田,大兴土木。今天我们看到的棠樾牌坊群,就是在他的手上建造修葺的。
这一宏大的建筑群,证明着徽州盐商曾经的辉煌,也蕴含着徽州盐商必然衰落的无奈宿命。历史告诉我们,只有独立之人格,才有独立之商人,才有强盛之时代。
张准通过这个案例,要强调的,重点是两个:第一个,新帝国,不会好像以前的任何一个王朝,依靠食盐来提供国家财政收入。第二个,任何一个商人,又或者是家族,都不要希望从食盐上赚取巨额利润,你们还是做点其他事才是王道。
他不想让新帝国,好像清朝这么腐朽不堪。更不希望新帝国的商人,好像以前的盐商一样,只是依靠特权来赚钱。新帝国的商人,应该是白手起家,通过自己的本事,通过自己的眼光,通过勤劳致富,诚实经营来发家。
“凡是属于民生的必需品,国家都会实行专营,不会转到任何人的手上。专营的价格,肯定不会高,在扣除了各项的费用以后,利润应该是很稀薄的。所以,大家不要指望,在食盐的经营权上,我会开什么口子。”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也不要指望日后开什么口子。哪怕是我死了,我也会留下严令,不允许食盐涨价,更不会允许食盐转手给私人经营的。大家想要赚钱,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大家的目光,应该放长远一点。你们的眼睛,应该盯着国外。相信诸位都看过我描绘的世界地图了。正如大家看过的那样,我们所在的世界,真的很大很大,赚钱的路子很多很多。”
案例说完以后,张准缓缓地说道。
在座的商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黯然的低下头。显然,他们都相信,张准这次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既然这么说,就会这么做。以后,大家想要通过食盐赚钱,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惋惜了,真的是太惋惜了。食盐赚钱的路子,真的还是太稳妥了,简直是躺着就有钱收。他们都有些想不懂,张准为什么,居然会主动的放弃这条已经传承了几千年的生财之道。或许,张准是出于新帝国的长治久安考虑吧。对于一般的老百姓来说,三文钱能够买到一斤盐,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