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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惊道:“阿公也来了?两万五千人已经很多了,阿史那燕罗在此地兵的数量虽多,但内部简直一盘散沙,言、言玉一离开他们,细作也不会传消息给突厥了。大军压境,怪不得阿史那燕罗未带兵追出来。”

殷胥翻身下马,抬手要扶她下马。

崔季明捏住他的手跳下马来,殷胥没有松开,领她站到树边,往下望着那蜿蜒行军的队伍。身后,众人也正下马稍作休息,坐在地上饮水泡干粮。

远处的天空已经是蓝灰色,干燥的风吹拂着崔季明的脸颊,她两颊上有干燥和晒伤留下的粗糙痕迹,目光渐渐清澈。

崔季明:“之前调走了那么多兵力呢?贺拔公虽身在此,但是主力在何方?”

殷胥道:“主力去了西侧,大邺要收复陇右道。不论南北道都收复。周宇之前带兵回去,已经口述了突厥人用过的几种阵法,他们接触阵法时间也不久,怕是也就这些了。贺拔公为此带几位将军,详细地制定了应对方法,应当能够势如破竹。”

殷胥:“这两万五到东风镇,切断了贺逻鹘大军往西去的路,陇右道就变成了一块没有连接的肉。东侧,夏将军带兵一直往东,到达了贺逻鹘大军的东侧,应该几日前就应经动手了。而中段,则交给了伺犴。”

崔季明转头,短短时间内,局势已经发生了惊天的逆转:“我们如何拉拢了伺犴?”

殷胥望向远方,风吹动他的衣摆:“我与贺拔公在出征前便定下了计划,我们打算联手,分裂东突厥,支持伺犴独立为国,并与大邺签下文书。在计划定下之后,我写信给薛妃,她说服圣人写下文书,并未将此事昭告朝堂之上,而是偷偷命人带至边关给贺拔公。但,长安城内总有些人消息活泛,知道了此事,这封与伺犴停战,五年内不上贡却也不征战的文书,却是洒过数人的血才送到了边关。”

崔季明心头一颤:“朝廷内……有人不想让这封文书到达边关?”

她这是明知故问,或许派人刺杀信使、拦截信件,也与崔家有些什么关系。

这封文书只要成功签下,大邺与伺犴划定边线,伺犴专心内战,代北军就能再发展个几年。

殷胥声音飘散在风里:“我有意使这文书的消息散出去,引来各路人马来杀来夺,要的就是圣人能意识到,朝堂上潜伏着多少敌人。”

他道:“三州一线向北到陇右道,皆属大邺疆土,而大邺出兵与伺犴共同夹击贺逻鹘的大军,纵然能够深入敌腹,但也暂不会侵占文书协议外的领地。而伺犴有一部左右的支持,加上我们的协助,应该能在突厥南部站住脚。五年内,他若侵扰大邺边关,三州一线当即出兵。”

崔季明未曾知道,身边的少年夜以继日的给大邺争取喘息的机会。完整的陇右道,那已经是许多年前中宗时期大邺的疆域了。良将能打胜仗,主帅振奋军魂,而他却能在整条边关折损不到万人的情况下,稳定了大邺的局势。

一直被各方压迫的代北军得以暂时休养生息,陇右道再归大邺一直断断续续的商路可再开,商税再涌入国库,长安又会归到万国朝圣的繁荣。

她觉得这些仿若做梦。

她仍担心:“贺逻鹘会不会很快输给他?或者他们两人之间毕竟同族,会不会在一两年之后联手,然后撕毁文书?这种事情在高祖时就有过。”

殷胥冷静道:“天下没有持续的太平,只有胶着,两种力量相互谁也推不动谁时,才有了所谓的平静。我会派人在伺犴和贺逻鹘之间关注着,将二人的矛盾激化,平衡两方的势力,尽量在两三年内不让一方先输。就算突厥再统一,不论是谁统一的,国力必定势弱,我们就再突入突厥内部,打一场闪击战,让突厥失去了最后可以出兵大邺的能力。”

崔季明想了许多,想到了她的祖父,心头一阵沉下去的悲哀。

殷胥在想着如何救国,他们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啊?

她一直沉默着,手也一直相牵着。

殷胥微微动了动手指,可以使他们十指相牵。

殷胥忽然开口道:“若是前世的你也回来了就好。就哪怕回来一瞬,我只想给你看看现在的江山。我想再跟你登一次晋州的城墙。它跟以前不同了,你再不必独撑在朔方孤立无援,也不必看着百姓被屠戮血流成河,我已经做到了第一步,以后一定能越来越好。”

崔季明忽地感觉眼底发疼,她的眼眶内蓄着浅浅一层盐水。

殷胥紧紧捏着她的手指,二人肩膀并排相依。

殷胥:“待你有朝一日,也要出来戍守边关,或许到时候粮草满仓,军甲军衣再不必用旧的,大邺士兵的伤亡越来越少,不必再脑袋挂在腰带上以少敌多用血肉去拼。到时候北地三座大营,或许要再往外挪出去几百里才能算戍守边关。那……我见你,要等的就更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