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笃静知礼,诗书早学,幸在不肖其父。反在家门劣长,少知羞耻,让人扼腕。”
纪友不爽这门亲事,倒不是对自家婿子不满,主要还是不爽沈牧。相反的,他对这个婿子尽心处还要甚于自家儿辈,无论教养可谓尽力,大概也是憋着一股气让这桩荒唐立约的婚事不再为人所笑。
此刻听到沈牧还是如此恬不知耻,纪友便冷笑说道。
沈牧闻言后更觉讪讪,念及纪友为他教养儿子的情谊,纵有羞恼也都不好发作,更何况他本来就理亏。他在青州这几年多出那些儿女可不是单靠自己就能生出,自然也是因为家中又广添妾侍。
如今的吴兴沈氏本就势如骄阳,更何况沈牧除了沈氏嫡近之外,还是行台执掌方面战区的重将,如此出身地位,想不让人用心奉迎都难。而且青兖徐之间乡势也还未彻底荡平,那些乡境豪强观风落筹,主意难免打到沈牧身上来。
沈氏豪富,天下闻名,行台势大,宇内皆知。身载这两重代表,沈牧就算是没有什么趣致爱好,也要被那些蜂拥环绕的乡境豪强们寻觅出一点缝隙来,更何况他好色之名又是那么的为人所知,可想而知那些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表达对行台和沈家的敬服。
如此一来,沈牧色名之著自然更加彰显,难免常常为人提及,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不耻还是羡慕。
但从沈牧而言,他也并非全为私欲,羯国于邺城周边连连受挫之后,用兵重心也发生了偏移,经常会有规模不大的羯军由黄河下游暗渡驰入青州为祸。王师虽然势大,但若论及对乡土的掌控,终究不及那些乡野之间的乡宗豪强,与他们之间保持一个融洽的关系很有必要。
若沈牧表现的油盐不进,威严是保住了,但也难免会让人怯懦不敢亲近。一定程度的和睦往来也是时势所需,更何况这些往来对沈牧而言也的确是乐在其中。
能与沈牧交好者,自然多是武人,凑在一起小叙别情之后,接下来所言诸多自然都是军事。
虽然眼下行台重点在于西征关中,但众人也都知关中虽然形势杂乱,但却乏甚能够统率群豪的独大一方,所以接下来的关中战事真正有烈度的也并不多。所以西征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定乱兴治,军事并不占绝对地位。
对于王师而言,最大的敌人还是河北的羯赵,而未来的北伐之战也才是真正能供他们扬名立功的大战场。沈牧正是青州方面主帅,这些年来与羯国作战经验也是非常的丰富。
所以各自坐定之后,众人不免又向沈牧多多讨教羯国目下翔实。沈劲、桓豁等人眼下仍在洛阳休养,今次集会同样有份出席,他们从军还在后,乏甚与羯国正面厮杀的经验,听到席中讨论起这个问题来,自然也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近年来,羯国也是虚态坦陈。且不说枋头谢使君将邺地目作栅下荒田,频频用兵耕垦。单单青兖之际,羯众虽然屡有渡河南侵,但也都乏甚督统征讨的大略,更多还是一群荒急卒众流窜求食,难成大患。”
沈牧讲到这里,脸色又郑重几分:“但这些迹象,都是大势强弱有差。对于真正阵列迎战,诸位也不可以此而作小觑。世龙本就流寇窜起,以星火骤成燎原,季龙深受传教,于此也多精擅,其众呼啸如蝗,稍加势便,则就可糜烂成灾。其麾下也不乏犬牙悍卒,如孽子石邃、石宣等,俱都狼窟啖血禽兽之种,张豺、李农之类……”
沈牧个人作风问题虽然不小,但论及军务却不会乱开玩笑,对于羯国种种也都多有警惕:“部伍之内精勇与否暂且不论,王师所长械用,近年来羯国也多有穷追姿态。早前季龙穷尽国用,普选悍勇编造精锐,以龙骧为号,其众人马具甲、黑槊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