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男公主头枕在夫郎裙甲,口中低喃说道。
“责当然是要责的,但娘子远来已是劳累,待到养好了精神,再责不迟。此前我不愿你北上,实在近日事务太多,无暇抽身陪伴,近在咫尺却难得见,也是煎熬。不过我家因事而进,苦累难免,也不必为求安稳便一味避讳不让你见。亲临此境,当知大誉得来不易,日后还要靠娘子内持家室,教养儿郎,此一份甘苦,应做家声世代流传。”
沈哲子手指轻抚这女郎光洁的额头,细语说道:“至于都内事,做得漂亮!我家娘子不独可观可赏,已经可以托以大事了。”
“那我是没有做错?我只是觉得中书可厌,纠缠不休,阻我行途,实在该骂!”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翻身面对沈哲子而坐,满脸喜孜孜的神情。
“做的虽然对,但却不知哪里对,也实在不值得夸赞。”
沈哲子将她拉到近前来,便开始讲述这件事当中所蕴藏的利害权衡。原本在他心里,是不希望家人接触太多这类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但随着他家越发势大,这种事却是无可避免。况且公主本就是易受瞩目的身份,让她领会到这些手段,应对起来反而更能从容一些。
就像今次这一件事,公主出面化解,效果较之沈哲子自己应对还要好了许多。
第661章0657 乏人可用
大凡阴谋,大以诈世,小以欺人,惑动的无非人心而已。二桃杀三士,逻辑很简单,旁观者一眼观破,但若真的事涉于己,又有几人能淡然哂之?
说到底,再怎么穷凶极恶又或在世圣贤,多多少少都有外强中干,人心难禁考验。人的社会性极强,有所思、有所欲,还要能接受到环境的反馈,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诚然庾怿与沈家交情极深,但沈哲子也不能保证,假使台中真的将豫州其他人都闪在一边而独封自己,庾怿真的就会全无芥蒂?多半会有,而且会芥蒂极深,若庾怿真的那么没心没肺,便不可能如此热衷倡议北伐以偿家族前罪。
幸在今次有了兴男公主搅局,彼此之间不需要面对这份尴尬。
手段人人会玩,只是形式不同。褚翜这一次阴招未遂,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已在网中?为什么庾怿抛弃褚翜这个天然的盟友,转而与沈氏南人紧密联合?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故情和实际需要,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老大只能有一个!
庾怿即便风评不佳,但却是庾亮的弟弟,是庾亮政治遗产天然的继承人。让他去景从俯事于褚翜,那才是真正的自甘末流!
如今虽然要多赖于南人,但南人的代表沈哲子无论年纪上还是资历上,都是一个晚辈。无论实际情况如何,庾怿都是豫州方面不容置疑的老大。等到沈哲子有了将庾怿取而代之的资格,双方早已经磨合出了一个交接的方案,而不是直接下手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