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得了别人,但却把握不住自己,这也是人之常态。
至于沈哲子,也并不觉得错失县公是一个遗憾,他本就重实利而轻虚誉。而且如今他这一个县侯,可是裂土实封,一旦晋升公爵,这份殊荣势必不能保持。
况且江东名爵也就那么回事,广陵郡公又如何?无一寸土,无一实邑,如果不是故旧资助,活命都艰难。诚然名爵可荫袭传世,光耀门楣,但如果没有实际的利益支持,分分钟就绝嗣了,想再多又有何用?
而且这件事,沈哲子在思忖许久之后,感觉当中颇有王导的痕迹,甚至于谋出王导,褚翜只是一个执行者都有可能。无论成或不成,王导都有所得。就像眼下这个情况,成功打击到了褚翜的威望。
但只要自己具体无损,沈哲子也都乐得旁观,台中有所争权,他们方镇反而更能从容而少掣肘,毕竟他已经过了凡有所求俱要付诸阴谋的阶段。
兴男公主听到沈哲子讲述这么多当中的利弊权衡,初时还在忿忿抱怨几声,觉得太复杂太阴祟。只是很快,声音减弱,呼吸渐稳,已经又是酣然睡去,可见一路北来也是疲惫的很。
沈哲子悄悄起身,见船上那些家人们也都昏昏欲睡,便摆摆手示意各自休息。而后他便下了船,开始巡营。
当然作为主将,沈哲子是不必亲自巡营。但诸多新军编成,他也需要诸多手段来维系自己这个主将在将士们心中的存在感,所以便一直坚持下来,每夜都要巡营一次。巡营完毕已经到了午夜,才返回宿营匆匆入睡。
第二天一早,将士集合,共受台中诏令,沈哲子梁郡太守的职任也名正言顺确立下来。
或是因为兴男公主闹那一场,台中态度转为比较谦和,并未给沈哲子直接指派属官,而是提供一份名单备选,当中不乏世家清誉颇著的子弟,就连王承的儿子王述都在其中。
不过沈哲子在看了这份名单以后,便随手丢在了一边。就算他肯征用,人家未必乐意来,毕竟梁郡这个新复且来日必有鏖战之地,在时人眼中也实在不是什么香饽饽。况且眼下梁郡战事当先,也实在没有什么政事要处理,一些位置手下人分一分还稍显不足。
于是接下来便是分配各个属官职位,其中郡丞这最重要的属官职位,沈哲子分配给了杜赫。杜赫虽然没有参与黄权一战,但是作为最先过江之人,辛劳也是良多。尤其在涂中屯垦虽然仍是薄利,但规模却做起来了,让涂中之地有了更大的容量。
其余属官,也都各自依照年齿资历而分给众人。但这也只是一个虚位而已,诸将最重要的职事还是以督护而分领各军。其中比较特殊的便是颍川陈规以州府别驾而借任梁郡,以及纪友以主簿而管理后勤。
在梁郡整体备战的氛围中,这件事也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而后诸将便划分驻地防区,各自忙于整军操练。
军旅生活,确是繁忙且枯燥。每天睁开眼,便有大量事务等着处理。训练军士,配发械用自不必言。至于营建方面,虽然眼下主要任务还是兴修水利,保障后勤水道的通畅,但是屯垦事宜也不容松懈。
今冬前后,与淮南必有一战,规模大小暂时还不能确定,但这已经是一个共识。而如今盛夏已过,即便全力烧荒屯垦,年前也不必有所期待。所以沈哲子只是沿河划分出一些屯垦区域,烧荒之后抢种一波麦菽等耐寒短收作物,且先活田,也能让人暂安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