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一盏昏黄的灯光朝他靠近。
申俞摘下兜帽,见是一位同门。
“怎么样?”申俞忘记行礼,急急地握住对方的手,“老师还支持犀首行合纵之策么?你定替我劝一句,犀首只以拨弄风云为乐,只把魏国当作他的猎场!”
“申师兄。”
同门的目光晦暗。
申俞道:“有话直说。”
“人为腾达,叛一次算有种,可若叛两次、三次,那就是不要脸。”同门道。
申俞道:“管不得,你让我进去。”
“子非鱼!”同门推开申俞,手中灯火摇曳险些熄灭,风雪在二人之间低吼。
申俞微怔。
“老师他……”
“申师兄,老师离国之后,曾在濠梁与子休开怀辩论,老师问子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休反问,‘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老师气得脸都红了。”同门顿了一顿,苦涩笑道,“可在我眼中,那是老师最快乐的时光啊,此刻,他躺在榻上,手脚冰凉,全身没有一处不受风雪的折磨,你还忍心打扰他吗?你既然在河东便已背弃老师的主张,此刻,就让他省点心罢。”
申俞眼中酸涩,低头揉了一下。
“这是老师让我给你的。”同门从袖中捧出一只羽毛肮脏,奄奄一息的黄雀。
申俞接来,再说不出话。
此刻,他望着惠府中隐隐的灯华,觉得自己就像这一只黄雀,雀儿的羽毛一旦受损染污,它的生命也就快要走到尽头了,而他又如何能甘心?!他不甘心。
他不愿丢弃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芸芸众生,即使背离师门,他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