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俞道:“当然,这次工程有诸多问题,譬如打击了各类民营作坊的积极性,暴露了兵器的形制,我个人出于排挤司寇府的私心,也过多征召了民力,以及……以及刚刚发生的,炼坊大规模工伤事件,这一切都有待完善……但事实是,秦郁以同样的斤两,同样的炉子,铸成了宁邑有史以来最锋利的五千七百剑。虽然中府有雀门支持,可他们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速度和品质,现在他们明白了,毫无疑问,张相的剑比他们的更锋利,哪怕是在他们还控制着宁邑郡守的情况之下……此时此刻,他们坐在宫殿之中想的就是这件事,他们现在吓坏了,他们怕你存有一丝怜悯之心,怕你一改往日狠辣,决意护住秦郁的工程,那样,他们就完了。”
听完,彼岸桂树之下的美人已不见,仪轻声叹息,手中捏下一枚金黄的花瓣。
“申大夫,坐。”
申俞无心,只行了一礼。
仪径自坐下,把花瓣放在唇边品尝:“可这事有些棘手,若申大夫是我将如何处理?暂压不报,待风声过去再问呢,还是把罪名扣到郡守头上,逼他闭嘴?”
申俞道:“都不是。”
仪笑了笑:“请指教。”
申俞道:“洪水来之,不可阻挡,只可引导,时至如今正好为张相引来全天下的瞩目,须知,桃氏之律令对冶商的挫伤其实只在三成左右,实因其中暴利不合常理,而为雀门叫阵的人大多勾结官户,害怕被秋后算账,若张相逐一疏通,必要时给出一些司空府的位置,让这些人心中有数,改换立场,转变说法,另再加一剂猛药,护秦司空在宁邑继续完成工程,届时论剑,自然是胜者的天下。”
“妙啊,申大夫。我终于明白,为何秦先生当初不惜以病弱之躯登三百阶梯,只为面见我这无德之人,保申大夫不受牢狱之苦。”仪开怀道,“你们不仅互相信任,连想法都一样,只不过秦先生尖锐些,他说,他要重熔再铸那批剑器。”
申俞怔了怔。
“是他。”
“看见那座桂树旁的亭子了么。”仪扶申俞站直身体,指向空空如也的彼岸,“犀首就是那里接见各国使臣,筹谋五国攻秦的,然而他手中没有好剑,我有。仔细想想,这不是我第一次与犀首做对手,可惜魏国相府风光独好,却只能有一个主人,日后,你征召能人力士,支援秦郁,若再遇到困难,直接进来向我汇报。”
申俞道:“是。”
※※※※
申俞的行动及时扭转了大梁城中的局面,邦府出面调停之后,中府的气焰被扑灭,可他知道秦郁此时定然还缺人手,而作为人臣,他已经不可能再在短期内走完司徒府的程序,于是,他捐出自家所有的财物,以私人名义征召能工巧匠。
几位同门笑申俞一身侠肝义胆,比那养了几百名铸剑师的公子长容更在行。
“申大夫,哈哈,果然君子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