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石狐子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秦郁虽要走,但他发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同龄人,关键是,这人获得过秦郁的许可,且似乎能理解他与秦郁目前的关系。
雅鱼是庶子,当年,石狐子初至上郡,拿着姒妤给的世族名单寻至府中时,并非请他做文书,而是请他的长兄。长兄为郡守做事,根本看不上石狐子,更不愿到工坊过日日烧锅炉的生活,一念间,便劝主母把雅鱼充作自己搪塞给石狐子。
石狐子不过十七,初生牛犊,满心认为雅鱼于自己就如同姒妤于秦郁,所以礼敬有佳,日夜询问意见,生怕雅鱼跑了。雅鱼心里却不痛快,对石狐子爱答不理,唯一做的事,便是帮忙石狐子记录那些从前线捡回来的兵器,抄抄写写罢了。
只是雅鱼没有想到,后来石狐子用合归术另辟蹊径,把各地剑范进行分类规整,从而省下的一笔不足半月生活的工钱,竟为他赢得了一枚代表军功的箭镞。
“在冶署为士,实则不过穿着深衣做苦工,真是委屈雅鱼了,我也没别的本事,奔波大半年,才挣回来这一个箭镞,便向公孙将军报了你的功,但是你信我,不出三年,甚至两年,我就能让你用不结块的墨丸记账,带五花肉回家孝敬娘亲。”
这是石狐子的原话。
“石冶监。”雅鱼莫名内疚,“我其实不是家中嫡长,我只不过是被主母……”
“我知道,好在,即使过程如此曲折,你还是来了。”石狐子无所谓地笑了。
雅鱼自幼孱弱,拿不起刀剑,不受家中待见,却和前线的士兵一样,有了一枚箭镞,那天,雅鱼看着整座工坊跟着石狐子欢呼雀跃的工人,决定了自己的路。
他要尽己所能,助应龙高飞于长空。
念完这些,雅鱼把湿的鞋脱下,放到旁边晾晒,回头见石狐子仍在絮叨秦郁。
“雅鱼,我不是担心先生的智计,我只担心先生的身体,他没有我照顾不行。”
“公乘。”雅鱼想了想,说道,“秦先生的身体情况,我想他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你不常说,他对时间有异于常人的感觉么,或许,他已经算好了余生呢。”
石狐子道:“他那腰疾,原本只在冬天犯,可是昨晚临行之前,突然就站不起来,我问莆监,才知他从栎阳到安邑的路上是自己给自己扎了针,一直硬撑着。”
雅鱼道:“是天妒英才。”
阳光下,芦苇絮在河面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