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邵树德正在打猎,他们又被侍卫引了过去。
“喻以鄂长,荣越崇陵。方之平阳,恩加立厝。”邵树德打猎到了一片风景秀丽的——古墓区,看完一些碑文后,问道:“赵侍郎,此中有何典故?”
这是一片渤海早期的王族墓葬区,比如贞惠公主、贞孝公主墓等。
墓志铭清晰可见,全是用汉字、骈文写就,书法造诣高超,看着赏心悦目。
“陛下,渤海人还是只学了个皮毛。”赵光逢笑了笑,道:“鄂长乃汉武帝女,鄂邑盖长公主。其人内行不修,私夫外丁,又骄纵不法,意欲谋反。以此喻贞孝公主,怕是不妥。”
邵树德轻笑,道:“当着人家面这么说,不好。”
赵光逢亦笑。
文化水平不行,用典出错,还不让人评论了?
“河水之畔,断山之边,夜台何晓,荒陇几年。森森古树,苍苍野烟,泉扃俄闭,空积凄然……这几句写得还不错,有真情实感。”邵树德评价道。
赵光逢赞同:“辞藻无需华丽,有真意自可动人。”
“谁谓夫婿先化,无终助政之谟;稚子又夭,未经请郎之日。公主出织室而洒泪,望空闺而结愁。”邵树德走了几步,看着另一块墓志铭,道:“渤海公主的夫婿都不长命啊,这姐妹俩都守寡了。”
“赵侍郎,以前朕说渤海向慕华风,国内与前唐几无二致,你还不信。”邵树德笑道:“看看这骈文,这书法,考个进士不难吧?”
“考不上。”赵光逢坚持道:“骈文每一句都要用典,没有深厚的造诣,会出丑的,渤海人还差一点。不过臣以前确实小看他们了,如今看来,五京之地确实很不错,有那么一股子唐味。五京之外如何,还得再看。”
赵光逢认为渤海国地区间的发展是有差异的。五京地区汉化做得好,不代表其他地区也好。
“坐下休息会吧。”邵树德见不远处有一守墓人居住的草庐,说道。
“陛下,张定保来了,还有渤海东京留守、龙原尹、庆州刺史窦进之子窦枚以下十余官将。”见圣人与赵侍郎聊完了,仆固承恩上前禀报道。
“让他过来。”侍卫们已经铺好了地毯,邵树德盘腿坐在蒲团上,说道。
张定保等人很快前来。
“臣罪官罪将……拜见陛下。”一行人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朕闻吾儿围攻中京,十余日不克,张卿一至,立刻开城请降,此功大矣。”邵树德说道。
“陛下,秦王兵锋甚锐,丰、兴、卢等州皆为其攻拔,渤海官将已然丧胆。”张定保说道:“中京为渤海名邑,城高池深,故能稍稍抵挡王师,但亦已是强弩之末。臣与窦将军至城下,守军听闻东京已降,灰心绝望之下,便不再抵抗。真论起来,功劳还在秦王身上,臣与窦将军只是费了几句口舌,实在微不足道。”
“张卿无需过谦。朕这里,没有那么多陋规。”邵树德笑道:“过几年你就知道了。那些个武夫,从来都只夸自己好,把别人贬得一无是处,恨不得功劳全是自己的。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吾儿有功,你有功,窦枚等人亦有功。”
张定保听了微微有些惊讶。听闻中原下克上的风气很严重,武夫们争功倒也可以理解。不过渤海是门阀政治,武人的地位在文人之下,规矩又不一样。
像中京投降之事,便是留守首肯之后,下令军士们放下武器,开城请降。如果在中原,大概就是军士们杀了留守投降了。
风气不一样,规矩不一样,以后确实要注意,不然就吃亏了。
“上京被围两旬了,城内议降之声渐起,张卿可能再立新功?”邵树德问道。
“臣敢不从命!”张卿大声道。
“好!”邵树德笑道:“朕正欲北上呢,你便随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