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管不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却还是能够让呼吸装得正常的。
尚未适应黑暗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规矩躺着,静心等待。
未过多久,他终于能欣赏到窗棂间透入的淡淡月辉,还有仿佛独得清白月色的喜爱的,因而尽落至上头的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轮廓了。
陆辞丝毫未察身边人偷偷投来的目光,因并不觉困倦,便不忙闭目入眠,而是笑着侧过身来,与狄青聊起了天:“虽这时问,还嫌太早了些,只我的确好奇,青弟待致仕后,欲做什么去?”
对于仍是一介白身,需专心等待还要个几年才会来到的制举的狄青而言,现在便考虑‘致仕’后的生活,的确太早了些。
但这一问题,陆辞还真不止问过狄青。
凡是同他关系亲密的,包括朱说、柳七、滕宗谅和晏殊,都被他这般问过。
几人虽颇感啼笑皆非,仍是认真答了,答案自是各不相同的:朱说愿回乡创办学府,无事与好友聚聚,平日便做一名寻常夫子;柳七不爱寂寞,笑说要在陆辞宅中缠上一世,闲了去花街柳巷听听小曲,倘若兴头一来,便谱上几首趣词……
尽管还处于精气旺盛,胸怀凌云壮志的岁数,但对‘致仕’这一词,以及其所代表的那层功成身退后的悠然憧憬,几人显然也曾有过。
只是几人说时随意,并未留神陆辞看向他们的目光,温和而认真。
别人不知,陆辞却或多或少是清楚的:与他交心的这几位友人,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名垂青史,但更多留下的,还是死于任中的遗憾。
因遗憾而令人惋惜,也令人印象深刻。
无一曾有过致仕后享清福、培育子孙的美满光景。
他既有幸来这大宋,又得他们知心结交,自当尽全力。那单冲这份奇妙缘分,不说要让他们夙愿得偿,至少也当少些颠沛流离才是。
——致仕后如何?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