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读第三遍时,才留意到了一处让他惊讶无比的细节:因天气寒冻,墨砚极易胶固,偏偏举子文思容易迟滞,一旦如此,就需搁笔沉思。
只耽误这么一会儿,薄薄一层墨汁就已被冻住,不得不再次研开。
这么一来,就导致了写于纸上的字中,墨汁浓度不均,色彩不允的情况。
但在这人的卷子上,浓淡厚薄程度却是叫人惊心的始终如一,显然写时就是文思顺畅的一气呵成,除此之外,绝无可能在墨汁冻结前完成整整一篇。
这样的人,之前怎么会默默无闻?
是故意藏拙,还是……
刘筠将它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一颗心也越来越沉。
他记忆力还算不错,但在草草翻阅过那堆积如山的公卷后,除了最为出挑的陆辞能值得他稍微费神外,就根本不会刻意去注意其他人的字迹。
这人究竟是谁,已经不甚重要了。
于他而言,重点则在于,有这份万分醒目的珠玉在前,其他试卷,已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除非他蠢得要将身家性命交待出去,就不可能昧着良心做出把陆辞的那份评为‘上次’,而把这份列在其下的授人把柄的事来。
别说陆辞与他非亲非故,只因同是北人才多了几分亲切之意了。
哪怕是自家息子,也绝不敢这般胡来。
刘筠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不死心地又将整份卷子通读一回,愣是找不出半点错漏后,果断回到卷首,毫不犹豫地落下了“上次”二字。
——这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第二个‘上次’,也是给得最心悦诚服的一个。
可惜啊可惜。
他原还想为北人多一省元来,但有这么一头拦路虎在,陆辞今回显是无望了。